一通地胡吃海塞,让周遭人都看呆了去,即便粗犷如这些衙役也做不到施世纶如此,在案发现场居然能够如此轻松地吃下东西。

“你们不吃吗?”施世纶看向他们,而后者却使劲地摇了摇头。

“月儿,且去将那接生婆请来。”施世纶挥了挥手,杜汐月点头离去。

片刻后,方修回来,看到施世纶蹲在庙门口,在大嚼着口中的烙饼,便上前禀告道,“启禀大人,属下已经将那报案阿婆问询完毕,她乃是扬州城中出卖熟食的老妪,今晨来‘九天玄女庙’进香许愿,看到九天玄女雕像蒙有灰尘,便想在庙内寻得箕畚等物来清扫,谁料绕到后方之后,但见此具女尸,老阿婆被吓得跌倒在地,醒了后便拼命跑回家,让儿子陪着其一起来扬州府衙报案。”

施世纶喝完最后一口粥,才从地上慢慢站起,抹了抹嘴巴言说道,“嗯,死尸乃是一妇人,若验妇人则必要等其家中女眷来此,冉捕头,你可命人去通知奚云烟家属?”

冉夜点了点头,“已安排衙役老孙前去通知,这会儿应该也该回来了吧。”

施世纶点了点头,却又开口言说道,“验女子则需请接生婆来,方修,你且就近请一位接生婆协助验尸。”

冉夜则有些扭捏地问了句,“如此勘验的乃是一妇人,我等还需回避?”

施世纶摇了摇头,“凡验妇人,不可羞避。自古人伦纲常,男尊女卑,妇人一直都是易遭迫害的对象,而若要检验,则也必须家中女眷乃至接生婆一齐到场。”

此时,但见扬州府一名衙役身后领着几个人正朝着这边走来,施世纶整整了衣衫赶紧站了起来,离得近了才看清乃是一对年轻男女,陪着一个花甲老太朝着这边走来。

那对男女穿着粗布裤卦十分洁净,目测年龄在十五、六岁左右。而那花甲老太则一身绸缎裤卦,头上戴一长条头巾,头巾尾部几近臀部,她步履蹒跚,走进一看才发现她双目泛白,浑浊无比。

“我女儿呢……”那老太踉踉跄跄地往里走这,口中碎碎念叨着,一个不小心脚下踩了块石头,差点摔到一侧。

“老人家,小心。”施世纶见状赶紧走上前去,一把将老太扶住。

老太身后的那名年轻女子则揉了揉眼睛走上前来问到,“这位官爷刚来家告知言说老板于庙中遇难,我们特来认尸。我是‘云烟脂粉店’的芬儿,这个是店里的伙计小星,这位老人家乃是老板的娘亲奚老太太。”

言毕,这对男女还有这老太均哀嚎垂泪,一边哭喊着“女儿”,一边则悲戚地喊着“老板”。

“请暂且稳定情绪……”施世纶深吸了口气,冲着这些人摆着手,“一切还需见到尸身之后才可以知晓,请随我来认吧。”

听闻此言,三人皆忍不住了泪水,这一男一女搀扶这老太太走进庙内,绕过神台来至后方,且看到地上的那具尸体,这叫芬儿的女子倒是先惊呼起来。

“啊——”芬儿指着地上的尸体尖声惊叫着,身子颤抖不已。

“老板……”那叫小星的伙计直接放开老太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也放声痛哭了起来。

老太太俯身下去,呼吸急促,伸手朝着尸体上摸索着,猛地抓住了女尸的发辫,使劲地拽了出来。见此情景,众人皆惊,因着这发辫长及四尺,且编的纹路十分奇特。

“啊——”老太太摸索着发辫发出一声惊叹,而后却又朝着这女尸的后脖颈处摸索而去,身子登时颤抖了起来。

“哎呀,我可怜的女儿啊——”老太太说着哀嚎了起来。

“这是我们老板……呜呜呜……”那叫芬儿的女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而那叫小星的也泪水连连。

“啊——”奚老太太也坐地哀嚎着说,“就是我女儿——”

老太太一把将头巾解开,她脑后也有长辫一条,长及臀部,但颜色已然苍白如雪。

“我祖籍佛山,乃为‘自梳女’!云烟乃我从小抱养的女儿,打小便决定从我志愿,成自梳女。这个鞭子是我们‘自梳女’特有的,而烟云脖颈后面有个伤疤,这也是她小的时候受伤才有的……”

施世纶点了点头,又命杜汐月走上前去查看了一番,才发现在尸体的后脖颈上确实有一条蜈蚣形疤痕。

老太说着,又忍不住悲从中来,便放声大哭道,“哎呀,我可怜的女儿啊……”蓦地,她居然一头栽到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掐人中。”施世纶命杜汐月掐摁着老太的人中,渐渐地奚老太太才有知觉,又命众人一齐将她抬到门外通风处。

“让老太太先冷静一下,莫要去打扰她。”施世纶说着,心事重重地走到庙内,“等接生婆来到之时再开始验尸。”

“表哥,什么叫自梳女?”杜汐月不解地问到。

施世纶叹了口气,开口言到:女子结婚时,需由母亲或族中女长辈替其把辫子挽成一团紧贴在脑后勺,称为髻。

自梳女自梳女乃自幼均梳着一条长辫子挂在背后,成年之后就通过一种特定的仪式,自己将辫子挽成发髻,表示永不嫁人,独身终老。

立心不嫁者则履行一定的仪式自行束髻,称“自梳”。仪式通常在自梳女及不落家妇女聚居的“姑婆屋”内举行。

当事者预先购备新衣、鞋袜、妆镜、头绳及香、烛、肴,以黄皮叶煮水沐浴,设供拜观音,立誓永不婚嫁,然后由年长的自梳女将其辫子梳成发髻,更换新衣新鞋,向其他自梳姐妹一一行礼,经济宽裕的,还须摆酒宴客。

履行仪式后,该女子即为“梳起”,正式成为“自梳女”,终生不得反悔。“自梳女”平日可继续居住母家,采桑缫丝,自食其力,闲时常到“姑婆屋”与众姐妹聚会,在生活上互相扶持,亲如家人。

年老或病危,必须移居“姑婆屋”,绝不能在母家去世。

“所以,一旦成了那‘自梳女’便是不能嫁人,更不会有后嗣,所以奚老太太就收养了奚云烟当其女儿,却不想她也打算从了母志成了这‘自梳女’……”杜汐月说着一脸叹息,“我上次去脂粉店中,就觉得奚老板发髻独特,却是从了自梳女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