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铭?”施世纶双眉紧蹙,一脸惊讶。

“大人,就是扬州府衙的前任仵作。”白海升在旁边小心提点到。

施世纶自然记得,在其上任第一天便因验尸不利,被施世纶革职为民,本以为他会安分守己,却不料居然教唆他人做出如此之事,若不是施世纶办案众多,经验丰富,还当真会被蒙蔽过去。

“大人,事已至此,便可证明我的清白了吧。”朱传平说着再次叩首。

施世纶并未答话,仍旧定定地看着岳清扬,“依你所言,这岳清风乃是亥时归家,并于子时身亡,但你们自打天亮便去朱掌柜家门前闹事,这曹铭是何时教唆你的?”

“回大人话,曹铭与我乃是故交,昨日又是三月三,且约在家中吃酒,到了晚上就直接住下了,待发现我兄弟归家之时,便得知其与朱传平发生口角最后打斗,再见我兄弟脸上则有伤痕。而子时我兄弟身亡,曹铭便言说若伤痕在颜面、前胸、肋协、脐腹间则可认定为殴打致死,便可以此相要挟朱记染坊,让其破财免灾……”岳清扬越说声音越发颤抖。

“弄此虚假之伤你该当何罪——”施世纶声色俱厉,遂命左右衙役将岳清扬拉下去关押起来,以便后期仔细审问。

“冉捕头,你现在就带衙役一队去抓捕曹铭,此人之前身为仵作,精通验尸之技,不可让其做出祸害乡邻之事。”施世纶义正言辞,冉夜领命离去。

“大人,那我是否可无罪释放?”朱传平乃性情耿直之人,忍不住开口问到。

“你闭嘴,大人自有安排。”朱铨令又黑着脸斥责了一声。

施世纶摇了摇头,“岳清风的死虽说不是你造成的,但你于会餐之时已然将其打伤,按照律法,也应杖责二十大板。”

本以为朱传平会不服,谁知他居然俯身拱手言道,“大人明察秋毫,律法严明,我自心服口服,肯受这二十大板刑罚。”

施世纶挥了挥手自有衙役兵丁上前将朱传平拉至堂下杖责,见此情形,朱铨令则再次叩首言道,“老朽再次拜谢施大人,若不是您探清案情,怕是会被他人诬陷讹诈啊。”

“老掌柜快快有起。”施世纶说着将朱铨令给扶了起来,“您经商有道,诚信待人,又乐善好施,扬州城里皆有口碑,断不能让朱记染坊蒙受这份冤屈。”

众位伙计也纷纷鼓起掌来,刚刚于堂上还担心朱记染坊会不会因此事遭受连累,若是如此,怕是他们以后的饭碗也会不保。

暂无他事,施世纶回到公案前,再拍了一下惊堂木宣布退堂。

回到二堂,施世纶瘫坐在公案后,只觉得浑身乏累无比,此时白海升则推门进来,“大人,冉夜他们已将曹铭抓捕归案,现暂时在牢中收押。

施世纶点了点头,“于此人要细细审问之,他心眼可多着呢。”

白海升深深地吸了口气,“饶是扬州府之前只此一位仵作,其余并不精通验尸之道,便对曹铭之呈报深信不疑,如是看来,倒也相当可疑。”

“探明案件的原委真相最重要的便是对伤、病、尸身的勘验,这也是洗冤昭雪的关键。近年来,许多地方却将重大的事项交给初入选的官员或者武官去办理,这些人资历浅薄,几乎没有经验,突然接手案件,最重要的便是仵作的欺瞒哄骗,官吏的奸猾刁钻,案件便会变得扑朔迷离,难以查问真情,纵然有些人聪明干练,但仅凭一双眼睛,也无法施展才能,更何况那些在验尸现场只是远远站着观望又不亲临查看,捂鼻掩口生怕被尸臭冲着的人。”说道此处,施世纶也是连连嗟叹。

白海升也摇头嗟叹,“类似今日之事件,于打斗当场并未死亡,反倒是归家之后死亡,若家中之人再来寻责,断不好做定论。”

“凡被打两日后身死,伤痕会比刚被打时稍大,这是由于毒气聚集在伤口里,所以便于两日后死亡,如果是当场死亡,则伤口深重,呈紫黑色,由于毒气立时攻入其中,才会致当场死。如若行凶之人用棍棒殴打,通常先触及骨骼等身体较为坚实的部位,被伤之人有的隔一两个时辰,有的则隔一两日,三五日以至于七八日、十余日才死亡的,也有用坚硬的物体殴打,致被打之人当场死亡,更要勘验伤痕的轻重,如果是先揪住死者的发髻,然后拳打脚踢,伤痕多在虚软要害部位,有的一拳一脚便可致命,如果是因为脚踢在要害部位致命,要仔细查看行凶人脚上是否着靴鞋,以防日后查档复检。”

施世纶言说及此处,白海升均一一记录在册,并开口问到,“那大人是如何看出来岳清风身上的伤痕乃是别人弄虚作假而为之?”

看到白海升如此虚心向学,施世纶很是欣慰,“凡验他物伤及拳脚伤,要仔细辨认伤痕形状为斜长抑或方圆,皮肉有无损伤。如果是用榉树皮伪造的械斗伤痕,其伤痕内部虽然坏烂呈黑色,但伤口四周却呈青色,聚成一片,并且不浮肿,摁下去也不会显得生硬。又有人伪造被打死痕迹的,就如今天曹铭教唆岳清扬如是为之,便是用烧热的青竹篦子烙印在尸体上,但这种痕迹只有烧焦的黑痕,既浅又平滑,用手摁下也没有坚硬的感觉。”

此一番眼,白海升不由得更加钦佩施世纶,“听大人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大人所说的这些我都一一记下了。”

而此时,施世纶却又看着文天扬父子送来的乌木横匾在发着呆。上面的“明察秋毫,爱民如子”八个字刺的他眼睛生疼。

“嗨……”想起手中的两起冤案,施世纶不由得重重叹息了一声。

“大人可是有心事?”见此情形,白海升再次发问。

“何青阳和俞宣章的案子还没有告破,我是愧对这块牌匾啊。”施世纶嗟叹道,“案子最怕羁押,因为不断有新的案子发生,日久天长,这旧案也就羁押下来了。”

正在此时,杜汐月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一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