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俞宅里的一切,一行人便返回至府衙。冉夜他们去到吏房包扎,杜汐月受伤不多,只是稍稍处理了一下,便去往三堂灶间生火做饭。

施世纶进门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二堂内,就连杜汐月做好晚饭来送饭,他都不开门。

“表哥,这都戊时过半了,你好歹开开门吃点东西好吗?”杜汐月提着食盒敲门言到,但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一丝光亮。

刚刚在俞宅发生的那一幕,杜汐月想来仍心有余悸,但终归男女有别,她也不便立刻就推开房门,正在踌躇之际,白海升来了。

“月儿姑娘。”心明眼亮如白海升,一看眼前的情形顿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从杜汐月手中接过食盒,“你去休息吧,我去看看大人。”

杜汐月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白海升言谢到,“那就拜托你了。”

白海升轻轻叩门,“大人,我来送饭了。”屋内仍旧没有动静,白海升将门推开,却发现施世纶坐于公案前,右手托腮正在沉思,月光自窗户洒下,落于他周身,仿若一尊雕塑。

“月儿给您做了一些吃食,我给您送来了。”白海升说着便将盘碟都慢慢摆放在施世纶的面前,“知道您挂心公务,但也要注意身子啊。”

施世纶深吸了口气,“自我上任以来,扬州城内接连发生命案,但我却没有丝毫头绪,依照目前来看,这命案会继续发生,当一方之官,却不可保其安宁。到那时,我将愧对圣上的赞誉,更愧对扬州百姓。”

“大人怎么如此妄自菲薄,自上任之后,加派夜间打更巡逻队伍。更不分昼夜勤奋处理公务,百姓纷纷夸赞您为‘施青天’,且此次命案颇为诡异,且看我们今日遇到的那怪人就可得知。”白海升恨恨地说着。

施世纶转头看向白海升,这才发现他原本白皙胜雪的皮肤也被挠出好几道血印,已经结了血痂。

“海升,是我连累你了……”施世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妨事。”白海升连连摇头,“我虽为扬州府主薄师爷,但本质上还是个书生。世人常言,百无一用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前几任知府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我觉世间污秽无比,可自我遇到大人,就觉看到光明澄澈。即便今天没那老叟挺身而出,吾也愿意为大人肝脑涂地。”

施世纶点了点头,“海升,偌大的扬州府,知我心意者,唯有尔。”

白海升深吸了口气,“大人,恕在下直言,今日在俞宅突现蝙蝠怪人,依今来看,是否是它杀死何青阳与俞宣章?”

“断然不是!”施世纶斩钉截铁,“凶手乃如神佛一般,睥睨俯瞰世人,会让那些违反‘佛门十恶’的世人按照他既定的规则死去,但同样的,他不会错杀。比如那个牛马场老叟,还有俞宅的那个响马头子,虽说也是作恶之流,但肯定没有伤害过凶手。”

白海升点头称是,“如是看来,这个凶手的诛杀对象还真是有一定挑选性。”

施世纶点头道,“我上次要你查的事情,你查的如何了?”

白海升摇着头,“上次大人说过之后,我详细查询了何青阳和俞宣章的族系家谱和迎送往来,发现二人并无交集,俞宣章是扬州城的绸缎大户,而何青阳的‘淮仙苑’也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可俞宣章招待生意上的客商,都从来没有去过淮仙苑。”

“哦?”施世纶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就奇怪了。”

“大人觉得有何不妥?”白海升疑惑地问到。

“你不觉得此二人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吗?”施世纶转头看向白海升,“淮仙苑乃城中颇具特色的酒楼,凡去往此处的必是豪商富贾,俞宣章从商如此之久,为何一次都不曾去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如此一句,白海升陷入沉思,“大人所言甚是,我继续探查,势必要将事情弄得水落石出。”

“辛苦你了!”施世纶赞许地点着头,“但在探查时也要注意隐匿的危险。”

亥时已过,但在阎宅“春园”凌波湖上的亭子中,丝竹管弦声却依旧热闹非凡。今天阎正国做东,姚乔叶位于尊客之位,韦东春等一众中小盐商分列两旁。

而在亭子中央则有一群歌女和着声乐翩翩起舞。

这些女子清颜白衫,发丝犹如墨染,彩扇翻飞若浪,飘若仙灵,皓月当空,月下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扇子一开一合间使人但觉玉袖生风。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跟着节拍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如青鸾当空。

一曲终了,歌女们合成一排冲着众位客人微微颔首,转身悠然而去。

“好——”韦东春双目圆睁,大力地鼓起掌来,口角垂涎。

“咳——”姚乔叶咳嗽了一声,韦东春这才重新坐好。

姚乔叶白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一声,“无耻鼠辈!”

阎正国伸手击掌三下,微笑着说了声,“上酒!”便有丫鬟数人手捧酒壶盅杯迈步上前,将杯盏放于众人面前。.酒壶刚一打开,登时馨香扑鼻,单闻这味道便使人飘飘欲仙。

“此乃我珍藏的‘蓝桥风月’。”阎正国说着给自己斟了一杯,“此酒出自南宋赵构的吴皇后娘家吴府,由梅花所酿,以梅花入酒,酒未进唇则梅香来。”

“好酒。”姚乔叶品了一口不由得大声赞叹,而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饮之,对此酒大加赞赏,酒喝酣了,话也多了起来。

“哈哈哈……”姚乔叶满面红光开怀大笑,“自打那‘施不全’一上任,扬州城里就接连发生了这么多起命案,这可真是老天送给他的见面礼啊。”

“可不是嘛,现在百姓们都说了,盼星星盼月亮,谁料盼来个扫把星……哈哈哈……”韦东春的话引得在场之人纷纷大笑。

阎正国只是微微牵动了些嘴角,环视了一圈,问了身边的管家阎瑞,“阎瑞,华泽盐场的文老板没有来吗?”

阎瑞无奈地摇着头,“我已经去请了三次了,文家夫人讲文老板身体有恙……”

“哼哼……”姚乔叶冷笑了一声,“还身体有恙,我看是行将就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