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渐渐偏移成为烈阳,晨练从早上到几近中午才结束。

在寒石那锐利的目光下,三百弟子整齐有序的离开山顶,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敢发声。

对于这些入世峰的弟子来说,寒石长老对于他们不仅仅是一位掌宗师父,更多意义上是一种顶头上司的存在。

他们每个月的饷银,以及免费的日常供给,寒石都握有生杀大权。

若是有谁表现不好,寒石通常会克扣饷银,至于克扣的部分去了哪里,没人去问也没人敢问。

反正天剑门五道峰五位掌宗,皆是富得流油。

寒石从山顶逶迤下山,来到入世峰接待处,又叫了个弟子去专门做菜的食堂打来酒菜,一盘软糯的小牛肉,一盘酸甜口的溜肉段,再加一叠花生米,配上一坛陈年的老酒。

吃一口肉,捏一颗花生米,放在嘴里嚼碎,将味道混合,再和着酒一口灌下,那滋味可真是神仙难求。

“奶奶个腿,这新来的小子莫非是个傻子?”

“大好的前程不把握,非要跟我寒石作对!”

“你一无权无势的黑户,凭什么?”

“呵呵,还大言不惭的说,一个月修炼到青朦境!”

“就算把掌门那入室弟子紫琴小丫头叫过来,让她再重修一次,也不可能在一个月突破!”

“就你小子还痴心妄想?姥姥!”

“掌门啊掌门,这可不是寒石不给你面子,而是这小子欠收拾!”

喝多了就自言自语,这是寒石的在长久的山门岁月中养出来的习惯。

武道一途,由于天赋资质的限制,武者到了一定境界后,总会遇到再也过不去的瓶颈。

寒石从六岁起便接触武道,十三岁达到青朦境,当年也可说是个百里挑一的小天才。

可后来的修炼道途并不顺利,勤勤恳恳修炼了四十余年,到了紫朦境十星,再难突破。

于是也就放弃了。

踏踏实实在入世峰做了个掌宗长老。

平日里除了想法在这个肥缺上捞点银子之外,唯一的爱好就是喝点小酒。

今天早上的事情,也算是他掌宗二十年里,比较少见的。

所以他一时半会还在心里过不去。

即便是罚了那小子,又想法让他少修炼几天,但这气始终缕不顺。

这个时候,忽听有人嘭嘭敲门。

寒石没好气的问了一句,“哪个不长眼睛的,大中午打扰老子喝酒?”

门外传来两声咳嗽。

寒石面色瞬间一变,擦了把额头上瞬间迸发的冷汗,赶紧起身去开了门。

“掌……掌门师兄,你怎么来了!”

门外站着的,正是邵阳真人!

他看到面红耳赤酒意上头的寒石,微微皱眉,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寒石啊,你虽说境界上到了瓶颈,但也不可就此放弃,平日里该多加修炼才是!”

寒石讪讪而笑,“是是是,掌门师兄说的是!”

走进屋内,邵阳真人看着那一桌子酒菜,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小日子过得不错!”

寒石面色一红,赶紧回过身,七手八脚的将酒菜收了起来。

“掌门师兄,您这个时候来此,有何贵干?”

邵阳真人端坐在一张木椅上,缓缓开口,“天剑门事物繁多,师兄也没法面面俱到,尤其是这外宗,更是疏于关照,所以今日抽空来此看看,寒石师弟可还有什么要求?”

寒石微微一愣,略感讶异。

这外宗说是天剑门的一个分宗,但实际上就是天剑门的后勤部门。

无论哪一代的掌门,都不会太重视。

而自从邵阳真人继承掌门之位后,更是鲜少过问外宗之事。

上次他来外宗,还是六年前的事情。

“回禀掌门师兄,外宗在我的管理之下,一直井井有条,各种杂事也都处理妥善,没有任何要求!”

尽管心内疑惑,但寒石还是不敢多问。

掌门师兄对于他的身份,就像他对于外宗弟子的身份。

都相当于握有生杀大权的老板。

所以寒石哪敢提任何要求?

若是惹的邵阳不高兴了,一句话就能让他退休回老家。

“嗯,不错!当初把外宗交给你,看来是个明智的选择!”

邵阳真人夸了一句,但表情明显心不在焉。

寒石心思机敏道,“掌门师兄此来,想必是有其他事要交代吧?”

邵阳真人微微一笑,瞥了他一眼道:“寒石师弟,这么多年了,你这揣摩他人心思的本事可一点没落下!”

寒石嘿嘿一笑,“掌门师兄过奖!”

邵阳真人接着道:“我今日来此,的确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商量?”

“寒石哪有这个资格?掌门师兄直接做主就好!”

寒石在阿谀逢迎这一点上,向来谁都不服。

否则的话,他又如何凭紫朦境十星的境界,当上掌宗长老的?

要知道天地人和四峰的掌宗,都是金朦境的强者。

他这个实力放在内宗,连前三十都排不进。

邵阳真人微微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天剑门五道峰,虽一直是内宗主修炼,外宗主俗世,但这样一来,外宗弟子便难有进阶的机会,似乎是有失公允啊!”

寒石眼珠子一转,想不通邵阳真人为何突然会关心资质低劣的外宗弟子,但话说到这儿了,他总得给个回应。

寒石一抱拳道:“掌门师兄这话从哪说起?外宗弟子大都是资质低劣,就算给他们进阶的机会也没用,再说了,不是每三个月还有一次挑战内宗弟子的机会嘛!”

邵阳真人道:“可据我所知,已经十年了,未有外宗弟子挑战成功过!而且以内宗弟子的资质与修炼资源来说,估摸今后十年也不会有外宗弟子冒头,所以这三个月一次的挑战,更多程度上是个摆设!”

“那掌门师兄的意思是……”

寒石这下是疑惑了。

外宗弟子能不能进阶,对天剑门来说,根本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十年前,是有一个外宗弟子挑战成功了,但进入内宗之后,由于资质的限制,修炼到蓝朦境之后,再无建树,完全给门派做不出任何实际性的贡献。

掌门师兄在意这个干什么?

邵阳真人摸了摸下巴上的白须,“我是这么想的,从这个月开始,每过三个月,外宗弟子除了有挑战内宗的机会之外,再给寒石师弟一个保送名额!若你觉得哪位弟子是可造之才,便将其上报,不用经过挑战,便能让他直接进入内宗!”

“这……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寒石禁不住喜笑颜开。

但当然不是因为外宗弟子有了进阶的机会而开心。

而是这个保送名额一下来,他绝对能捞不少好处。

邵阳真人轻一点头,“你对此没意见?”

“没有,绝对没有,我举双手赞成!”

“掌门此举定会得到外宗弟子的赞扬与敬服!”

“对整个诸子国的凡人来说,那也是功盖千秋的事儿,他们从此以后,对天剑门肯定更加向往!”

一向古井不波的邵阳真人面上荡出几丝笑意,任谁在寒石这盖世绝伦的马屁之下,也不会不高兴。

“既是如此,那寒石师弟就将这个消息发布出去吧!”

邵阳真人起身打算离去。

可到了门口的时候,却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道:“对了,那个杀了女魔头的新弟子,今日表现的怎样?”

起身相送的寒石表情一僵,有点揣摩不透的掌门这句话的意思,稍微想了想,才含蓄的道:“这个新来的啊,有点愚笨,第一天到外宗就晨练迟到,我已经罚他去思过潭面壁了!不知掌门为何要关心这小子?是不是他有什么特殊背景?”

邵阳真人立刻摇头,“一个黑户而已,能有什么背景,我只是觉得,这小子能杀了女魔头,应该有点出人意料的能耐,所以才问一问!”

听掌门这么一说,寒石不由放下心来,笑了笑道:“不就是杀个女魔头么,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小子能因此进了天剑门,掌门已经是给足面子了!师兄放心,我以后会盯着这小子的,绝不会让他做出丢天剑门脸的事!实在不行的话,我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将他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