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王氏向来人丁不旺,基本一直都是一脉单传的,到了王仙芝这一代先是生了王冬至,没办法女子不受赊刀人衣钵,后来这才要的王惊蛰,他出生的那天母亲就难产死了,奶奶很早过世,家中这就只剩下了王仙芝,王冬至,王惊蛰还有个老爷子。

五岁以前,王惊蛰的生活和一般的孩子没什么区别,跟着冬至的屁股后面,还有丁武一起玩,偶尔看些家中几本对他来讲等同于天书一样杂七杂八的书籍。

后来到了王惊蛰七八岁的时候,他爷爷忽然有一天无声无息的就走了,这一走就是一直查无音讯。

小时王惊蛰和王冬至总问王仙芝爷爷去哪里了,那时候他们还小也比较好糊弄,就告诉他俩说是去外面打工了,后来过了十岁以后,他俩长大了爷爷多年未归,这时也不好骗了,王仙芝被问烦了干脆就说不知道去哪了,那时候冬至和惊蛰就觉察出点不同来了,直到王仙芝后来也离去了,关于赊刀人逢三代遇天谴的事王惊蛰就知晓了,从那以后他一直就是被王冬至拉扯着长大的,一直到冬至也离开了朝歌的王村。

从那时起,王惊蛰就知道王家三人,全都在为他去奔波了,只求能够让他迈过天谴这个坎。

对于爷爷,王惊蛰的记忆还是有些清晰的,他生于民国十九年,姓王名风饶,字煜清,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王风饶十四岁就从军了,番号834X。

打仗五年后快要解放的时候,他就退出去了军旅然后回到了朝歌娶妻生子了。

大概在五十年代初,王风饶开始行走于江湖,每一代赊刀人都必将背着一包菜刀或者剪刀走街串巷,留下一句句惊世骇俗的语言。

五九年的时候,王风饶的身影忽然忙碌了起来,一月北方倒春寒,六月江淮流域大旱,七月北方往东北洪涝,再到九月沿海台风,王风饶的足迹随着天灾的迁移几乎踏遍了一半的国土。

那个年间,赊刀人的传闻开始在坊间频繁的传言开来,因为每一次大灾之时,王风饶所过之处都会留下一句话。

“三年之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从头再来吧……”

六六年,王风饶忽然从世间消失,坊间再也没有关于赊刀人的身影和传闻了,那时候王风饶回到了朝歌王村,安心的跟老婆生儿育女了,他离开之前也曾经留下过一句预言。

“十年之后,赊刀再现……”

只是听闻,或者相信这句话的人,不多而已。

十年动荡,王风饶退隐山林,不参世事,那几年像他这种怪力乱神的人有很多都被关进了牛棚,运气好的挺过去了,不好的就死在了里面,有的可能连收尸的都没有。

就在这一年也是王仙芝出生了,过了十年安安稳稳的日子,王风饶都没有踏出王村一步,过的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生活,宛若一个寻常的田间中年一样。

到了七六年的时候,王风饶带着十岁的王仙芝再次现身。

这一次两代赊刀人同时现世,就直奔冀东而去,虽然星夜兼程的赶路,但他俩还是慢了一步,在即将到冀东的前一天,一场地震席卷而来。

当时站在冀东外围,看着满是创伤的城市,十岁的王仙芝满目惊慌,而王风饶则是望了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句话。

“天灾不可测,人力不可违,一切都是命,想改也改不了……”

总得说来,王仙芝和王风饶这两代赊刀人行走坊间还是比较太平的,因为在他们那个年代多数人惦记的都是温饱的问题,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反倒是显得俗不可耐了,作为一个走街串巷的先生,世人对其的眼光则是,你说的好了我听,说得不好就一笑而过了。

所以,那个年头赊刀人出现的地方,民众基本都没啥反应,对于他们所留下的预言也没有听之任之的态度,因为赊刀人每次留下的话,在时间长都拉扯的有点长了,少了一年半载,多了三年五载,最长还有十年八年的时候,这么长的时间,不管赊刀人说过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时间一久大部分人也就给忘了。

赊刀一脉声名不显,基本如此了!

王风饶在王惊蛰年幼时的离去并未给他造成多大的心里创伤,不过等他十来岁,该懂的都懂了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以后,他就自己给自己整了个疙瘩,魔障出来,王惊蛰始终都认为王家人的种种,乃至他难产而死的母亲,都是因为他的原因,对他来说就是这一切都不可原谅,他属于一个累赘,拖累了王仙芝,王冬至还有老爷子。

特别是看见已经身死了的王风饶的这道魂魄,王惊蛰被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就彻底的爆发了出来,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王风饶为什么会在八拐里坡他不知道,可爷爷离家多年,他是知道原因的,所以就把这一切都归根在了自己的身上。

王惊蛰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王风饶却始终都没有说话,一直都在低头看着他,直到他哭的有点抽搐了之后,老爷子太叹了口气。

“起来!”

王惊蛰的身子有点痉挛了,他强自咬着牙坚挺的说道:“爷爷,我原谅不了自己了……”

老人当即一皱眉,觉得王惊蛰的这个状态有点不对,真要是照着这么发展下去的话,这明显是走火入魔的征兆了。

“我的死跟你的关系不太大,我的大限在杖朝之年往前,差不多也就是我离家之后没多久了吧,既然如此趁着我还能动动老胳膊老腿,那到还不如做点有用的事了,于是自打我离开朝歌以后,就一直想着你的事了……”

王惊蛰摇了摇头,说道:“爷爷,这个解释的理由站不住的”

王风饶拧了下眉头,忽然呵斥道:“你这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呢么,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