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皇后忽然屏退宫女,还这般费心讨好,宣平帝便有几分诧异。
他的元后乃是文太师嫡长女,后来元后被他赐死,过了好几年,冯皇后这才被立为继后。
可到底不是元后,早些时候冯皇后还年轻,容貌还不错,后来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冯皇后风华不再,慢慢的他便就再没见过冯皇后露出这般的神色了。
说来还有几分怀念,但毕竟二人早已回不到从前,冯皇后已经选了赵蓁,便就等于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对待敌人以及敌人的朋友,宣平帝从来都不会手软。
“陛下尝尝,这碗雪梨银耳羹乃是臣妾早起煮的,”冯皇后从温桶里盛了碗甜点出来,见宣平帝迟迟不动,她便笑了笑,“陛下大可放心,臣妾膝下育有一子一女,断不可能做出在甜点里下药的事情来。”
更何况她和宣平帝无冤无仇的,宣平帝还是她要依靠的,这个时候没了宣平帝的话,她和硕儿琬儿都不会有好下场。
沈贤妃及其背后的沈家,还有萧德妃及萧尚书,怕是连长公主也会过河拆桥,把她利用完了就踢开。
说到底,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为了防止这样的事发生,她少不得要为自己谋划一二。
即便是这次,她因为硕儿怪病一事被迫答应来此,可未必她就能从宣平帝手里带得走大长公主。
那时候她再回去,想来书何道都已经替硕儿诊治好了。
冯皇后美滋滋地想着,只道赵淑懿虽说心计手段很不错,可毕竟还很稚嫩,哪里斗得过她这个在深宫住了几十年的?
听着冯皇后甜美温婉的嗓音,宣平帝身子忽然怔愣了下。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冯皇后是那种无趣,墨守陈规的女子,可没想到今日的冯皇后,倒是频频令他眼前一亮。
宣平帝便就抬了头,瞟了眼冯皇后的容貌,心道其实冯皇后五官生得很不错,不过是如今上了岁数,从前又没及时护养过。
若是冯皇后能再年轻个十来岁,必定不比萧德妃她们逊色。
想到此,宣平帝不由颇为遗憾地叹息一声,接着便摆手说道,“你我既是夫妻,朕自然就不会对你心存怀疑,否则又何必成为夫妻不是?”
“夫妻”二字,其实并不适合用在他二人身上,毕竟二人各怀心事,倒是不像夫妻了。
说完,宣平帝便觉得微有几分尴尬,连忙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说道,“皇后,朕记得这段日子宫中事务颇为繁忙,你若是没有别的事,还是先回去吧!”
话才说完,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过于直白,便又添了句,“等朕把这些折子都批阅完了之后,朕便过去你那儿吧。”
短短的一句话,就抚平了冯皇后心中的落寞。
可冯皇后还没来得及感受这温暖,就又听宣平帝说了句,“对了皇后,贤妃宫里住着的那位沈县主,过些日子便替她单独安排一处寝殿吧!”
便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宣平帝也没忘记贪花好色。
冯皇后原本是为了带走衡阳大长公主来的,这会儿一听到宣平帝说的,眼底便就染上了三分诧异之色。
自从为长公主夫妇设宴接风洗尘那日开始,冯皇后就知道沈芳容必定会被宣平帝瞧中,那时候她还想着阻止沈芳容成为嫔妃,可后来她便就干脆放弃了。
到底是命中注定的事,即便她前一刻才说了禁止沈芳容出入宫廷,可下一刻宣平帝就来了,并且一眼就瞧中了沈芳容。
对此,冯皇后便就是心里再不甘,也只能顺着宣平帝的心思。
可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宣平帝竟就已经对沈芳容下了手!
她是中宫皇后,六宫之主,让她在宫中替沈芳容安排住处,这其中的意思何其明显?!
冯皇后心中是又怕又怒,怕的是沈芳容成为嫔妃之后,会对她不利。
怒的是宣平帝想纳个嫔妃,竟这般瞒着她!
便就是再如何不喜欢她,她也是他的正妻,绥国的皇后,她有权知道这些!
一时间,冯皇后对宣平帝再无念想,眼底闪过一抹厌恶,淡然道,“陛下是想让沈县主住在何处?”
是要住得离清心殿近一些,还是住得离清心殿远一些,这句话冯皇后没说出口,可彼此心知肚明。
“当然是离——”宣平帝一听,几乎是脱口而出,好在还有几分顾忌,没彻底落了冯皇后的颜面,讪讪地道,“此事原就是后宫做主,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这事就全权交给皇后去做吧。”
当然,他先前几乎已经说了出来,便就代表了他的心意,冯皇后若是足够聪明的话,必定能够理解他的。
反之,冯皇后若是出于醋意,将沈芳容安排得远远的话,等待她的便就是冷落了。
宣平帝微微眯着双眸,盯着冯皇后看了许久,却没再说一句话。
而那碗冯皇后亲自下厨煮的雪梨银耳羹,也随之成了个笑话。
宣平帝几乎是一口也没有吃。
见状,冯皇后也没了争宠的心思,自然不在意,只说道,“想来这个时候姑姑已经被找到了,臣妾便就不多打扰陛下批阅折子了。”
宣平帝正巴不得呢,一听到冯皇后要离开了,立马就点了头,脸上还带了些许笑意,“御林军的办事能力从来不差,皇后不必过于担心,且回去耐心等候消息便是。”
至于要不要放人,“迷路”了的衡阳大长公主能不能被找到,这还得看他的心情。
知道宣平帝是巴不得自己走,冯皇后也没多做纠缠,微微点头,便就福身退下了。
转身的那一瞬,冯皇后清楚地瞧见,宣平帝徒然冷下来的面容。
她的心,也在那一瞬彻底碎裂。
罢了,从她嫁入皇宫以来,多少年了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宣平帝的垂怜,如今都已经人到中年,她又还在奢望什么呢?
想通后,冯皇后便就轻轻地摇了摇头,眼里带着自嘲之色,微微叹息一声便就走了。
待冯皇后走后,宣平帝双眸立马就变得冰冷,在椅子上摁了下,身后便就移开了一道门来。
说是偏殿其实并不对,实则老郡王妃是被软禁于御书房的密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