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父亲的斥责，江思尔虽然早就有了准备，然而如今还是心下难受到了极点。
先前在公司里受到的酸楚，此时仿佛不要钱一般，从心中某个深渊中涌了上来，满眼在唇齿之间，苦涩到了极点。
“她再怎么无辜……都是害我在先，我一次又一次的容忍和退让，可是她给了我什么？丝毫不改甚至变本加厉！她把我当成了什么，是一个姐姐，还是一个提款机？！”
面对那男人，她再不是以前低声下气一忍再忍的乖女儿。
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欺压，所有的人都将她当做欺负的对象，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还能用什么样的方式在其中生存。
“爸，您当真没有一点儿是非之分，当真要一味地偏向江暖暖，将对我的所有温情，都统统收回吗？”
江思尔苦着脸，神色中划过苦涩和无奈，或许用悲痛欲绝来形容她都已经不够确切。
声声哀求，好不让人感到悲痛，江恒的脸色有些难看，整个人摇摇晃晃仿佛将要倒下。他额头上的青筋一条条鼓胀起来，像是盘绕的根须一般，甚至有些恐怖。
“胡搅蛮缠！”
江恒厉呵一声，气势汹汹的盯着她，因为愤怒而不停的剧烈喘息着。他眼前的女人仿佛从来都不认识，那一张陌生的面孔，和凛然的强势，竟然一次比一次高涨。
“江思尔，你对江家做出事情，害得我们家破人亡，陷入逆境不得不低声下气四处求人，你觉得如今做的这点事情，就能够换回我江家的繁盛，换回你母亲的性命吗！”
他咬着牙齿大声说道，眼神阴厉到了极点，像是一只在苍穹张开强健羽翼的雄鹰，死死盯着眼前的猎物，从高冲直直的俯冲下来，传出一声划破天际的嘶鸣。
江思尔握紧了拳头。
母亲……母亲！
这个借口还要被他用多少年？当年的事情难道真是自己一己之力能够做出的吗？她补救了这么多年，可是有谁体谅过她的心情？有谁能够真正的将过去遗忘？
她丈夫没有，她妹妹没有，她的父亲更是没有！
“是……”江思尔缓缓笑了一声，那笑意仿佛冲破了嘴唇，破开齿关迸射而出，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眼眸深深，看着自己面前将自己视若猛虎的男人，他苍老的容颜上，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慈祥与和蔼，换上的是痛恨，是厌恶，是绝望！
“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认真悔过，看到江家败落我没有一丝心疼，看到母亲离世我没有一丝难受，看到你们强压在我身上的罪行，我没有一刻感到过绝望……父亲，你真的相信吗？”
江恒的脸色从一开始松缓，慢慢变得铁青起来，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那女人的声音仍旧清晰的回响在耳侧，隐约能够听见他紧咬牙关，不暴露情绪的磨牙声。
脸颊的弧度紧绷着，让人想起搭在弓弦上，即将射出尖锐羽箭。
“呵呵，看吧，就算是我这样说，你也根本不会相信的是吧？”江思尔眼神戏谑，带着讽刺的目光让人仿佛直接被笼罩其中。
“这些年来我经历了什么，你当真会不知道？难不成你觉得不管是什么样的痛苦，我都应该承受吗？”
江思尔眉心紧蹙，字字玑珠，像是含着鲜血，一字一句都从齿间里蹦出的一般。
“我失去了母亲，甚至怀上的孩子也因宫外孕被生生从我体内剥离，我当真是铁血无情的人，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吗？这么多年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却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接济江家，为江暖暖摆脱麻烦，我有过一句抱怨的话吗！”
她声嘶力竭的吼道，脸上一片惨白，只有双眼涨得通红，直勾勾的将人盯着。拳头用力的攥紧，似乎都能掐出鲜血来。
“这些……这些不过都是你该做的，你造成了我们多少的损失，用你现有的权利和金钱来弥补，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更何况，那区区金钱，怎么换得回来我以前的江家？”
江恒竭尽全力胡搅蛮缠的模样，让她觉得可笑。
心疼是再没有了，她所有的温情都在一次一次的事件中，被消磨直至殆尽。
“父亲，不是我对你，对江家有什么要求，而是你们向我无理索取的东西，实在太多，多到让人无法承受。”
江思尔目光紧紧的盯着他，她的眼底仿佛有万丈深渊，冰封千里或许都不能描述她内心的绝望和孤寂。
“她要我的钱，可以，我砸锅卖铁拼命找人去借都可以。可是啊……她要的是我的命！我付出了这么多，难道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才能让她满足，而她不受丝毫的谴责，连关在监狱里的反省思过，都不行吗？”
声音越到最后越显得绝望，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
她就好似一个易碎的瓷瓶一般，暴露出的所有都是自己的缺点，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拿出来任人攻击，将所有的容忍都变成让人肆意践踏的软弱。
看着面前的女人，江恒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眼中竟然慢慢蔓延上了一层恐惧，深深的绝望如同潮水一般侵袭而来。
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目满是通红的血丝，出口声音也变得沙哑，好似破旧的风箱，拉扯出尖锐而又低沉的百般的噪音。
“她都被关了这么久了，早就足够了，你还想让她怎样？她是你妹妹，不是被你送进去受罪的人！”
江思尔冷笑一声，直勾勾的凝视着他，迅速将他想要辩解的话打断了，厉声说道。
“明明是她究竟想怎样！一出来就贼心不改，和人勾结在一起陷害我，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栽一个大跟头了吗？她想得美呢！我江思尔是什么人，怎么会看不穿她那点儿小伎俩，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受到丝毫伤害！”
江恒唇角嗫嚅着，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而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