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暖没再说话，修长的指尖执着筷子，仿佛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她垂着眸子，遮蔽住了眼底的情绪。
江思尔就坐在她的对面，手中端着一杯热水，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热气腾腾的漫上来，一片白雾之间，那女人的神色越发担忧。
“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愿意跟我讲一句话吗？”她问道。
声音低了好几度，却又带着质问，她的姿态仿佛都变成了恳求，恳求这女人同自己说句话，恳求江暖暖将最真实的情绪，展露出来，让她能够知道这女人的喜怒哀乐。
听见她的话，江暖暖咀嚼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将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这才抬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
“怎么？你有什么人生大事要同我探讨啊？说呗，我看看我是应该笑，还是应该哭？”
江暖暖的眼神里带上了一抹似笑非笑，盯着她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悲哀。
“是啊。”江思尔冷笑了一声，对她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了，她压抑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对着那女人连连质问，“我倒是想要问你，你究竟因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江思尔端着茶水的手忍不住紧了紧，控制住自己忍不住颤抖的指尖，对着那女人厉声质问。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你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若是当初的怨气还没能消退，那你就报复我啊！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蹋你自己！”
她的声音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尖利，怒吼的同时，眼圈也在瞬间红了，一张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显得眼睛越发的血红。
“糟蹋？”
江暖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她忍不住抿唇笑了笑，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正襟危坐，面带笑意的看着她.
“我这样自甘堕落的模样，不就是对你最好的报应吗？你看啊，不然你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你为什么要这样生气啊？”
江暖暖笑着看着那个隐忍怒气的女人，仿佛只要看见她这般忍受不住的模样，心底就越发的开心，甚至愉悦。
她扫了一眼被她自己暴风雨席卷过一般的餐桌，抽了一张纸巾，动作优雅的擦了擦嘴角，缓缓站起身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角。这才抬起眼来看向了江思尔。
江暖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退完全，甚至带上了一丝冷漠，一丝阴狠，好似一只潜伏在黑暗中，张开血盆大口的恶兽一般。闪着寒光的利齿，仿佛下一瞬就要划破她的颈脖，深深的刺进去。
江思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是啊……是报应啊！”她的声音突然凄厉起来。
抬手干净利落的一把抹掉了脸上的泪水，一闪而逝的泪光，被她倔强的用衣袖掩藏，露出的，只有一双发红的眼睛，像是受伤了一般，下一瞬便要落下血泪。
江思尔红着眼眶，恶声大叫道：“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满意？只有毁了你自己，才算是对我最好的报应？！值得吗？我问你值得吗！”
“值得。”
极其平静的一句话，纵然江暖暖此时站起了身，可是她的姿态，却无比的普通，就像是在陈述着一件事实。
她又轻声的重复了一遍，说道：“当然值得了。”
“嘭——”
江思尔突然一把将桌上的饭菜扫落，餐盘撞到了地上，碎成了一地的瓷片，不少汤汁都洒在了她的手背上，虽然快要失去热度，却也烫得她的手上通红一片。
“江暖暖！你疯了吗？”她嘶声竭力的大吼一声，撞开桌子站了起来。
天知道她有多想要冲上去揪住那女人的衣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询问清楚，这么多年来自己对江家无微不至的照顾，纵然她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对江暖暖向来都是有求必应。
她自问，自己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江家，对不起她江暖暖的事情。
除了当初那件事情，让他们江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那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也并不是她啊！凭什么被人一直这样对待？！
“我在叶家这么多年，被欺压辱骂，被忽略敌视，可我从来都没有怪过谁。你纵然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但我从未责备过你，我是你的姐姐，血缘至亲，我难道不都是为你考虑，为你着想吗？”
江思尔嘶声竭力，呼吸都变得困难，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缓缓坐了下来，捂住了痛苦不堪的脸。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有些闷，有些嘶哑。
“我从来都是想要你幸福快乐的活着，我从没想过要让你用这种自甘堕落的方式，来报复折磨我！”
她坐在椅子上，冰冷的靠背穿透薄薄的衣衫，那股子寒气从脚尖窜到了头顶，她浑身都在轻轻的颤抖着。
无力脆弱的模样，令人看了心疼。
“为什么……为什么啊江暖暖，为什么你要这样……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啊？！”
她嘶声重复，泪水毫无休止。
江暖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风轻云淡。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浑身发冷，僵硬的站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
她想要离开，可是脚上却如同灌了铅，沉重得让她迈不出步子。她想要说话，可是嗓子里却如同塞了把干柴，火星扑上来，烧得她呛得难受。
眼睛发疼，她强忍着泪水，紧紧咬着嘴唇，看着江思尔埋头在掌心落泪的模样。
这是她的姐姐啊……
“江思尔。”她哑着嗓子唤了那女人一声，“江思尔你看着我！”
她的哭腔让江思尔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发红的眼眶茫然的看向了她。
“江思尔，我是恨你！恨不得你赶快去死，我想看着你为难的模样，我想看着你哭泣着求我的模样，江思尔，我好恨你！恨你当年为什么要把我们江家变成这样！”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却又坚定的说着。
听见那女人的话，江思尔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