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笑吗？
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却是亲生父亲的妻女。自以为曾经圆满和谐的家庭，却也只是表象。这事儿无论换到谁身上，都会觉得讽刺。
只是沐舒不明白，既然她是余致晟的女儿，沐庭峰为什么还会将她视若己出，配合舒蕊一起出演家庭美满的戏码。
越是想不通，沐舒便觉得这个世界越是讽刺。她讥诮的笑着，笑的肌肉都酸了，才缓缓停下，红着眼看向余致晟：“鉴定结果出来了，所以呢？您想说什么？”
对于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沐舒实在生不出太多亲近。连带着从前那点莫名的亲近感，也在得知真相的这一刻消散了个彻底。
现在看到余致晟，她只觉得讽刺至极！
见她情绪不对，余致晟到了嗓子眼里的话，也全数咽了下去，只是关切看着她：“小舒……”
“余先生。”沐舒重新将鉴定结果塞回纸袋中，强忍着心里的酸涩问：“您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想做什么？”
她刻意的疏离让余致晟有一瞬间的愣神，也让他从之前的惊喜中赫然清醒了过来。
他原本打算，在和沐舒相认后便去沈家交涉，然后将他和舒蕊的女儿光明正大的介绍给大家认识，弥补她从前受的苦难。
可现在，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脱离了他的预期。且不说其他，就沐舒的态度，就冷漠得有点过分了。
深吸了口气，余致晟温声问：“小舒，你愿意回家吗？”
“回家？”沐舒轻嗤：“余家吗？您确定您那个家里，容得下我这个私生女？”
余致晟和陶欣娴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两人还有余曼安和余旭尧两个孩子。就算沐舒再怎么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她的母亲舒蕊，就是游走在别人婚姻关系中的第三者。而她这个女儿，自然也就成了人人唾弃的私生女。
她的毫不避讳，惹得余致晟本就泛酸的心绪隐隐作痛了起来。如果当年他的态度能坚决一些，舒蕊也不至于丧生车祸，沐舒也不至于变成依附沈家生存的孤儿了。
同样都是自己的女儿，余曼安自小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沐舒，却年纪轻轻的学会了独立。这样的对比，她就算心存怨怼，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舒蕊当年的车祸还是陶欣娴和余曼安一手促成的。
念及此，余致晟的眼神慢慢坚定了起来：“小舒，你是我的女儿，那也是你的家，没人有资格容不下你，你在家里也不用看人脸色……”
他话未说完，就瞥见了迎面而来的沈荆临。
沈荆临大约也是听到了余致晟的说辞，原本俊逸的脸上沾染着一层浅淡的阴沉。轻描淡写的溜了眼沐舒湿热的眼眶，随手递了张纸巾给她，便兀自拉开椅子坐下，没有开口。
这样的情形，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看到沈荆临，余致晟的话戛然而止，饶有深意的目光在他和沐舒之间流转了好一阵儿，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小舒，我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也没有说让你立刻回来。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可能也没办法接受我这个父亲，所以你可以慢慢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来，让我弥补你。”
“……”沐舒没回答，只是呆滞的看着自己搅拌在一起的手指，长时间的沉默着。
因为她的不言语，饭桌上的氛围顿时安静了下来。余致晟和沈荆临都没说话，也没人动一动筷子，几人都沉默着，完全没有发出声响。
直到服务生发现异常，过来询问他们是否对菜品不满意，余致晟才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同她交涉了两句。
待服务生离开后，沐舒忽然抬头，迎上了余致晟的目光：“你想怎么弥补我？用已经给予过余曼安和余旭尧的父爱？还是你的社会地位和金钱？”
这话，倒是将余致晟问了个哑口无言。
见他没回答，沐舒又问：“看吧，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不是吗？除了我这个女儿，你还有两个孩子，还有他们的母亲，你什么都不缺，可我呢？除了我已经过世的母亲，我还有什么？”
“……”余旭尧紧抿着嘴唇，浑浊的双眼中涌动着翻滚的湿润。
沐舒轻嗤了声，忽然伸手抱住了沈荆临的胳膊，笑着问：“我想要你女儿的未婚夫，你能说服她让给我吗？”
“……”
“看吧，你所谓的弥补不也只是说说而已？说到底，你和余曼安已经是二十多年的父女了，就算嘴上说着舍不得我这个女儿，可心里，终究在意她多一些。”
沐舒说着，又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口，待微凉的液体滑进胃里，冷静了她的思绪，才继续说：“既然如此，认不认我这个女儿还重要吗？”
说完，沐舒便站起身来，随手从钱包里抽了几张前出来压在桌上：“抱歉，我说话有些直接且难听。您终究算长辈，今天这餐我请您，就当是您告诉我这个消息的谢礼。”
之后，再也没有过多逗留，直接拿着手包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饭店。
见她走得匆忙，沈荆临随口同余致晟打了个招呼便打算追上去。可他才刚起身，余致晟饱含疲惫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呢？荆临，你是怎么想的？”
不复之前的中气十足，现在的余致晟，更像是个受尽了打击的失意者，声音听起来疲惫且荒凉。单是听着声音，很难将他和眼前这个衣着光鲜，保养得宜的成功人士联系起来。
沈荆临垂眸看了他一眼，反问：“您希望我怎么想？”
“如果你喜欢小舒，愿意对她好，我可以去和曼安谈谈。”余致晟浓重的叹了口气，洗去了商场锋利锐气的他，不过也只是个沉溺在家庭繁琐中平凡的父亲：“跟小舒比起来，曼安得到的已经太多了。”
之后，又像是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和小舒在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