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湛离开之后,皇帝内心忧虑重重,之前是他受周奕辰的影响误会周湛,如今误会已解,而太子根基尚浅,平心而论,若有他这个皇弟在身边帮衬着,他也能心安不少。可想想自己之前的态度,他也拉不下脸留人。
思前想后,皇帝决定让周宜修前来劝说周湛。“来人,让太子来见朕。”
“太子到——”
周宜修来的路上便猜测皇帝为何会此时宣他来见,如今事态安稳,八成是有关皇叔吧。
“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皇帝让太子与自己相对而坐。“太子可知朕找你何事?”周宜修拢了拢衣袍道:“如今凡事皆尘埃落定,父皇此刻唤儿臣,莫不是与皇叔有关?”
“不错,你皇叔同朕说他想辞官而去,但朕想你如今刚封太子不久,身边亲信皆乏,有你皇叔相助,方能稳固啊。”果不其然,虽说他早已料到皇叔会请辞,但没想到会如此急切。着实有些惊讶。定下神他道:“父皇,此事儿臣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皇帝执起刚刚太监上的茶,抿了一口道:“这是为何?朕知你与十三弟相交甚好,若是你的话,或许能令他回心转意也未可知。”周宜修轻叹:“父皇您是知道的,皇叔生性执拗,他决定的事谁连父皇都无法动摇更何况儿臣,况且父皇先前将苏姑娘指于我,皇叔因此已对儿臣有些防备了,此时怕是更不会听儿臣所言。”
想起苏青璇,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若皇叔辞官而去,她一定会一起离开吧,以后更是难以相见了。
他生性淡薄,虽说对谁都温和,却也是对谁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从未有谁能让他区别以待,甚至说连皇帝,他的父皇,对他来说也是尊敬居多,可就那一抹娇俏的身影,撞进了了他的内心,可也让他尝到了思而不得的滋味。
皇帝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他心有他想,便沉声道:“朕想留下你皇叔并不是让你皇叔监督你,只是......”
“儿臣明白,父皇,儿臣并不是担心这些,只是经先前一事,皇叔定是深感疲惫,况且以皇叔的性子,若是强行留他在朝,他定是不情不愿的,也不会安下心来助我,反而不利于巩固朝政,何不由他离去,只是让他许下承诺,若是我大周朝有难,必来相助,这样既遂了他的心思,也为我朝留了一个后备力量。岂不两全”
周宜修的话皇帝十分赞同,他这个弟弟,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可话是这样说,他还是有些犹豫......
思虑良久,他还是妥协了:“罢了,罢了,既然留不住就随他去吧,只是朕担心你啊。”
周宜修定了定神,看着皇帝的眼睛里波澜不惊:“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周宜修的坚定让皇帝心里一震,之前他没有太多的关注过这个儿子,他把全部的期望放在了周奕辰身上,只知道他这个儿子沉静,现在看来,自己当真是目不识珠啊。
皇帝不禁感叹:“朕真的是老了啊——行了,就这么办吧,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吧。”说罢便让周宜修退下了。
果不其然,几日后一下早朝,周湛便请见皇帝。
“皇上,臣弟回去后辗转反侧,想臣弟确无继续在朝为官的心思,如今太子虽年轻,但其思虑胆识过人,想必一定能成一朝明君。”周湛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心里却希望皇上能尽快允许自己辞官,他让青璇受苦颇多,现下只想同她离开这里。
皇帝看着周湛的样子,虽然他依旧面无表情,可也感受到了他的坚定。
“十三弟啊,你当真舍得就这样离去,想当年你我还未及冠时,你曾对我说,比起九五至尊之位,你更想冲锋陷阵,守我大周的土地,护我大周的子民,绝不让小人污我朝威严,可现在你却......”周湛也不由得回忆起年少时的雄心壮志,似乎还是昨天的事,但似乎也已经过去很久很久。
或许是周奕辰之事让他厌恶了尔虞我诈的朝堂,或许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当时的热血和报负也渐渐归于平静,又或许有了青璇这一份羁绊,他现在只想卸下所有的一切。
“皇兄,臣弟现在也不似当年那般年轻张扬,上半辈子臣了了自己的心愿,攘除奸凶,上阵杀敌,如今也是时候放下了。”
事已至此,皇帝也不再过多挽留,想起前几日与太子的一番话,道:“朕知道了,既然如此你辞官一事,朕允了,只是朕有一个要求,若他日朝中有难,望皇弟一定前来相助,保我大周安宁。”
“臣万死不辞——”说着,周湛跪下向皇帝行了一个大礼,前所未有的庄重,前所未有的决绝。
皇帝将周湛扶起,招来侍从:“把朕准备的东西拿过来。”太监托着一个红木盒子弓腰来到周湛面前,笑盈盈的说:“王爷,还不快打开看看。”
盖子打开的一瞬间,一向沉稳如他也不免惊的不小,盒子里一道明晃晃的金牌,正中一个御字,左下还有皇帝亲批小字。
“这......皇兄这是何意?”他吃不准皇帝的意思,一时间有些怔愣。
“十三弟这一走,便是将往日过去尽数抛下了,这道金牌便是我给你的诚意,他日若有需要的地方,朕的儿子,大臣依旧能替你解惑,见此令者如见君主,不过只有一次机会,只能办一件事情。事成之后便如同普通的令牌,再无其他了。”
皇帝自然不会给太子留下一点后患,即使周湛无心,他也不能冒这个险。他给周湛的令牌虽权利之大可与天子相比,但却是受制于皇帝玉玺,他已将此事告诉太子,也会将其书于传位圣旨之上,他日假使周湛有他想,他也毫不担心。唉......他已亏欠这个弟弟良多,可帝王权术,身居其位,最怕的就是后患无穷。
周湛虽惊,但也明白这令牌不如皇兄所言,他不怨,不如说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飞鸟尽,良弓藏,他不愿与皇帝为难,可若皇帝不肯放过他,他倒是不介意铺好路再走。
“谢皇兄。”周湛垂首。
此事已定,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两人又作了些闲谈,皇帝便放周湛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