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军排成整齐的队伍,朝着家乡的方向走去。即便他们不再是士兵,还是保持着士兵的习惯。这种习惯是深刻在他们血脉中的。

终于,他们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贺泽贞对吴惟忠说:“吴老将军,不,吴爷爷。我会跟石部堂、李部堂联名上折,保举你继续留在明军效力。”

吴惟忠主动提出:“希望你们能保举我去五军都督府养老。蓟州已成我的伤心地,我不想再待了。我待在这儿,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吴惟中口中的“某些人”,自然指的是王保。

本来王保是栽赃陷害的罪魁祸首。却因为募兵制与卫所军制之争,成为了“定乱功臣”。万历帝在奏折中赏他加了一级武散阶。

李化龙对贺泽贞说:“泽贞,你之前对我说,觉得锦衣卫的差事并不难办。现在你应该体会到难在何处了吧?案子好查,结案却身不由己。六爷生前,不知道做了多少违背自己想法的事。没办法啊,一日锦衣卫,终身锦衣卫,身披锦衣不自由啊。”

贺泽贞点点头:“李老部堂说的是啊,我还是把锦衣卫的差事给想简单了!对了李老部堂,我要去会一会王保。”

石星在一旁说:“小侯爷,兵变之事已经了结。你还去找他作甚?”

贺泽贞道:“放心,我是不会吐露反帐找他麻烦的。我只是有个问题要问他。”

贺泽贞带着洪朗来到了总兵府。

王保见到贺泽贞这个小祖宗,简直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他拱手道:“小侯爷找末将有事?”

贺泽贞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椅子上:“哼,王保,这一回你运气好,有李部堂、石部堂护着你。不然按照我的脾性,定然要将你活剐了!”

王保连忙跪地叩首:“末将错了。请小侯爷原谅。”

贺泽贞道:“你已与我结下了梁子。你应该知道,锦衣卫想找一个人的麻烦,有一百种方法!一百种!总有一天,你会犯在我手上。”

王保磕头不止:“请小侯爷放过我吧。我好歹也是您姑父以前的副将啊!”

贺泽贞道:“罢了。既然你提了我姑父,我就算不给你面子,也要给我姑父点面子。这样吧,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如实答了,我今后定然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王保道:“请小侯爷尽管问。”

贺泽贞问:“张鲸的府邸里,搜出了一封假信。内容是吴老将军向张鲸表忠心。这封假信是不是你伪造的?你又找了锦衣卫里的谁,将假信塞进了闷葫芦箱里?”

王保叩首:“的确是末将伪造的。末将是想让那场所谓的‘兵变’看上去更真。这事儿,我是交托给一个名叫许显纯的锦衣卫力士办的。给了他整整两千两银子。”

贺泽贞道:“承认就好!”

说完贺泽贞起身,走向大厅外。洪朗跟了上去。

贺泽贞问洪朗:“记得回了京,给那个叫许显纯的行锦衣卫的家法!打他一百军棍,让他长长记性。”

洪朗却道:“少爷,按照家法,锦衣卫勾结边镇武将,栽赃陷害忠臣,是要格杀的。您怎么才赏他一百军棍?”

贺泽贞叹了声:“唉,我还不想杀人。”

洪朗苦劝贺泽贞:“少爷,您披上了飞鱼服,就迟早是要杀人的。六爷活着的时候常说,做事要么不做,做就做绝!”

贺泽贞却道:“算了吧!爷爷还说过‘做事要行雷霆手段,怀菩萨心肠’呢!”

杀人,是贺泽贞心里的一道坎。只有迈过去,他才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锦衣卫。

但现在,他如今还没做好准备。

而那个名叫许显纯的人,二十多年后会成为贺泽贞的劲敌。自然,这些又喵了个咪的是后话。

蓟州兵变案尘埃落定。戚家军消失于历史长河中。大明开始在全国废除募兵制。短时间内,大明的军费支出的确减少了一大半儿。缓解了朝廷的财政危机。

然而事情总有他的两面。废募兵,也为数十年后大明的灭亡埋下了伏笔。

贺泽贞跟石星、李化龙、傅寒凌、洪朗、吴惟忠回到了京城。

贺府。

贺泽贞大喊道:“姑姑,我回来啦!”

朱香连忙迎了上来:“泽贞。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你表嫂快生了,我得回顺德府,打算后天启程。”

朱香的儿子李汉骄在顺德做知府。他学自己的外祖父贺六,娶了个青楼花魁为妻。

贺泽贞道:“啊,表嫂快生了啊!我表哥要当爹了!”

朱香道:“李太后、王皇后、恭妃今夜赐宴,给我送行。李太后特别交代,如果你回京了,今夜要带上你。”

贺泽贞惊讶:“可是,外臣不得进后宫啊。那样是坏规矩的。”

朱香道:“我领你进去的,谁敢说你坏规矩?正好,临走前我还要痛骂皇上一顿呢。咱们一会儿先去永寿宫,再去慈宁宫。”

不多时,剽悍的肥胖妇人朱香来到了永寿宫门前。

一个太监见到朱香,“嗖”一声跑了。万历帝对皇姐朱香很头疼。早就交待过太监们,一旦看见莱阳县主入宫,立即禀报他。

朱香冷笑一声:“跑得倒是快!泽贞,你在宫门口等我一会儿。朱翊钧始终是九五之尊。我指着他的鼻子骂,让你这个小家奴看见了不好。”

贺泽贞点点头:“姑姑,您可得口下留情啊。”

不多时,朱香气势汹汹的走进了永寿宫大殿。大殿的龙椅空着,魏忠贤迎了上来:“啊,莱阳县主来了,奴婢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朱香问:“皇上呢?”

魏忠贤编了个谎:“皇上去城外狩猎了。”

朱香骂了句:“放屁!他都多少年没狩过猎了?”

说完朱香竟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龙椅前,用手一探龙椅上的黄坐垫。坐垫上还残留着万历帝的余温。

朱香冷笑一声:“坐垫还是暖的。魏忠贤,总不会是你坐暖的吧?”

魏忠贤连忙道:“县主说笑了。奴婢哪里敢。龙椅只有皇上一人坐得。其他人谁坐谁是凌迟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