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泽贞从小就有个毛病。遇到犯愁的事儿,就想上茅房。后世对这毛病有个名词:焦虑性腹泻。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贺泽贞听了王安等人的话,愁上心来。他一捂肚子说:“干爷爷,那什么。我先出趟恭。”

说完他跑向张府恭房的方向。

在茅房门口,他听到了里面两个锦衣卫袍泽的对话。

“呵,咱小贺爷真是好命啊!一进锦衣卫,就负责了这么大一件差事。”

“你要有个当了几十年锦衣卫大掌柜的爷爷,你混得一准比他强!要么说,干得好不如托生的好呢?”

“是啊,咱哥俩入卫十年,也才升了一级,当个小校尉。人家一进来就是查检百户,身上还有侯爵的爵位。”

手下的风言风语,让贺泽贞便意全无!

他心中想:看来整个锦衣卫的人,都把我看成了一个蒙祖荫的公子哥。我会证明给他们看,贺家的子孙没有躺在先祖功劳簿上吃老本的废物!

“咕噜”,他的肚子响了一声。人有三急,尿急、便急、猴急。他顾不得那几句风言风语,冲入了恭房。

两个校尉吓了一大跳:“小贺爷。”

贺泽贞蹲到二人身边,说:“恭房无大小。别废话了,呃,各忙各的吧。”

后院那边。

王安笑道:“这小子,真是小懒驴上磨屎尿多。”

洪朗解释:“王公公有所不知。我家少爷自小就有这毛病,遇到愁事儿爱出恭。”

王安看了看洪朗:“你在六爷手下也有好多年了吧?怎么还是个百户。忠贤,你现在是监管锦衣卫的。也该提拔提拔他,做个副千户了。”

魏忠贤拱手:“是,老祖宗。”

洪朗却道:“不成。我家少爷刚补了查检百户。我要是升了千户,岂不成了他上司。仆人给主人当上司,这事儿说不过去。”

王安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洪朗:“不贪图官位,真是个忠义之人啊。你放心,你好好辅佐泽贞,我们几个亏待不了你。”

正说着,贺泽贞出完了恭走了回来。

王安叮嘱他:“我们先回宫里了。记住,一定要找到张鲸这些年收的那些书信。这是皇上特别交待的。”

宫中三巨头走后。贺泽贞跟洪朗商量道:“洪叔,你说会不会是张鲸办事缜密,每次看完地方官写给他的信,全都烧了?”

洪朗脱口而出:“应该不会。少爷,要知道书信就是把柄!打个比方,你如果是张鲸,你会把地方官写给你的投名状烧掉嘛?”

洪朗之于贺泽贞,犹如三十六年前老古月之于贺六。亦师,亦父,亦仆。

贺泽贞心想:我爷爷活着的时候说过。遇到对手,要换个位置,猜测对手会怎么想,怎么做。是啊,我如果是张鲸,我也不会把地方官们写的信烧掉。有那些信在,就如同掐住了地方官们的把柄。

贺泽贞苦思冥想一番:“可是洪叔,张府上下已经全都搜了一遍了啊!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些地方遗漏过。就算是我出恭的恭房,都早就让人进粪坑掘过三遍!”

洪朗摩挲着下巴:“一定是遗漏了哪些地方。少爷,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再逛一遍张府吧!兴许就能想起来。”

贺泽贞和洪朗在张鲸的宅邸里逛了整整两个时辰,将这座偌大的宅邸走了一个遍,还是毫无头绪。

途径后花园的小湖时,洪朗看到小湖边上停着一艘小船。

洪朗感慨道:“我还记得您小时候,六爷领着您坐着小船到永定河的深处钓王八的情形。”

洪朗的话提醒了贺泽贞。他往小湖中央望去,只见小湖中央有一个孤零零的小亭子。小亭子周围没有连接到岸边的廊桥,看上去只有划船才能到亭子边上。

贺泽贞道:“那小亭子咱们给漏了!来了七天都没有搜过!”

洪朗一拍脑瓜:“是啊!这真是灯下黑。咱们往后院集中搬运金银,天天路过这亭子,却忘了去亭子里查看一番。少爷,咱这就划船过去?”

贺泽贞却道:“不急!领着咱们抄家的那个张家的老仆人呢?”

洪朗道:“送回北镇抚司诏狱了。”

贺泽贞吩咐他:“你去把他找到这儿来。”

张家的仆人,大部分都已经被发配到烟瘴之地。锦衣卫只留了一个老仆关押着,为的是抄家时带路方便。

半个时辰后,洪朗领着老仆来到了贺泽贞面前。

贺泽贞道:“你们张公公平日里喜欢划船去小湖中央那个小亭子嘛?”

老仆答道:“大人怎么知道?”

贺泽贞笑道:“我是猜测而已。没想到张大公公还真有这雅好。”

老仆道:“我们老爷很奇怪。每次划船去小亭子那边,都是晚上去。”

贺泽贞追问:“哦?他大概几天去一次?”

老仆答道:“没准。反正每次看完别人写给他的信,他就划船去亭子那边。”

贺泽贞一拍手:“洪叔,张府的书信一定都藏在那座小亭子里!走,咱们划船过去看看。”

二人坐着船,来到湖中央,登上了小亭子。

这小亭子并不大,刚能站开三四个人。亭子的中央有一个石桌,石桌上刻着楚河汉界,放着一副石头棋子。

贺泽贞指了指石桌:“没想到张鲸还喜好弈棋呢!”

洪朗却道:“不对啊!以前听六爷说过,张鲸琴棋书画一窍不通。”

贺泽贞是个极为聪明的少年。他道:“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在亭子里弄这张石头桌子作什么?要么是附庸风雅,要么......这石头桌子是用来当梯子使的!”

说完贺泽贞蹦到了石桌子上。他的脑袋几乎已经能够碰到小亭子的顶。

贺泽贞环顾亭顶,只见亭顶的左方竟然悬着一个偌大的铁盒。铁盒有三尺长。很奇怪,这个铁盒似乎是封闭的,唯有前端有一条缝。这条缝极细,恐怕也只能塞进几张信纸。

贺泽贞抽出绣春刀,砍断了吊着铁盒的绳子。“啪”。铁盒应声而落。直接砸裂了石桌的一角。

洪朗惊讶:“这是什么劳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