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去的一息间瑰红妖艳的百妖果被他一下吞掉。

佘粼快走几步,对着一朵水花都懒得溅起的潭面以及不见踪影的玄崖张了张口,“他跳下去了。”

“我听得见。”回答她的是沉闷的声音,百里逐绝看都未看一眼,似乎还是那么气定神闲。

“这小子死了怎么办?”

“你用得着担心他?放心,就算你我都挂了他也绝对死不了。”

百里逐绝一手负后,找了个树墩坐下,“他不仅没这么脆弱,还比你我想象的要坚毅不知多少倍。只是这般痛苦有得受了,十个时辰后我会下去救他。”

“再者死就死了,说明他就这点出息怨得了谁?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眼中闪动着冷漠的光芒,晚间的习习清风吹动他的衣摆,“千万记住,在剿灭这腐朽的学院之前,我们须竭尽全力令其成长。”

佘粼默然许久,道:“其实你不必这样,现在我们能做的是好好活着,实在不行就逃,我知道什么时候看管松懈,哪里的守卫最好打发。”

她对着百里逐绝百般相劝,后者还是轻蔑摇头,“我说过不止百次,万俟渊时时掌握着我的位置所在,一旦我不处于地芥园或者学院他能立即知晓。凭我如今的状态逃?咱们逃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如跗骨之蛆的追杀……呵呵,我护不了你,谁也护不了,全心全力栽培他才是重中之重。”百里逐绝疲惫的挥挥手,“这个就此作罢,切勿再谈。”

“那你耗费精力去管这混小子?老老实实地吸收日炎力,老老实实地在牢里待着或许还能多活几年,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不折腾到死不罢休?”佘粼哭红了双眼,修长的睫毛因泪水浸湿,孤独而又无助地颤动。

“如果所有的苦难只发生在我身上……几乎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素绾死了,你也差点出事,我和他们之间已经无法调和。”百里逐绝轻声叹息,他困乏的伏下额头:“你叫我如何?甘当鱼肉任人宰割?当年齐仁德利用职务之便意图侵犯你,你让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苦口婆心的跟他讲道理?”

“可惜竟只断他一臂,若不是席远和万俟渊阻挠,定要他抽筋扒骨,碎尸万段。”百里逐绝的声音沉静的可怕,他面无表情,哪知在平静的海面下是怎样的的惊涛骇浪。

空气快要凝固,压抑的气息沉重滞塞,令佘粼几乎喘不过气,她面容灰白,贝齿紧咬,至死都不会忘记那一天险些遭到毒手的痛苦和恐惧,而那个道貌岸然的下三滥胚子如今贵为了一殿之主。

事实不止一次地证明,最无耻最卑鄙之徒往往最能身居高位。

你不去欺辱别人不代表别人就会轻松地放过你。

“他们那般对我,把我逼到走投无路有没有想过今天?”这是他第一次冷冷冰冰的发怒,心中的滔天之火却胜过狂风暴雨不知多少倍。

“他们没有想过,只知道拿一切可以用的手段来往死里欺压,可曾承认过一次不对?素绾尸骨无存,他们对我这下等废物有半点同情?你着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别让我放弃。”

百里逐绝前倾身子,带着无可匹敌的威严,像那至始至终乌云中的雷霆万钧。

“我只想让他们知道,我有多仁慈我就有多残暴!”

……

“咚。”在下坠的时候,玄崖仿佛一头撞上柔软的床垫,被团团裹住,是一种很温润很舒服的感觉。

下一息,在发现玄崖这个格格不入的异物后,周遭原本平和粘稠的潭水急速搅动,开始疯狂沸腾,灵力更是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激荡,整个潭水被搅成了一团滚水。

灵力如狂暴的猛兽将玄崖团团围住,还没等他作何反应,就对他产生了剧烈地挤压,灵力纷纷涌来似尖针疯狂刺进他的皮肤,想要冲入躯体。

玄崖尚未来得及品品百妖果的滋味,立刻陷入了头晕目眩的冲击之中,偏偏还毫无反击的余地,他就像惊涛骇浪的一叶孤舟起伏不定只得被动抽打。

冰火玄晶池中的两股力量并不会发生混合,如水和油分隔严明的分界,此时玄崖处于中央,他那里毫无疑问成为了风暴的中心,巨力掺杂着他疯狂搅动。此时从上方百里逐绝那样看去潭水形成了一个大漩涡,能量杂乱无章左冲右突,把玄崖当成了一个发泄点。

前一刻还浪静风平,冰火玄晶池歇斯底里的转变自是在百里逐绝的意料之中,他冷静的旁观就如先前冷静的水面……

“他能坚持多久?”惊叹于池水的暴烈,佘粼问了句。

对方摇头,“不会太久,但十个时辰的时限不准变,所以我们只能祈祷他可千万别死。”

潭水在呼啸在发狂,一排排奔涌翻滚,里面的每一滴晶莹水珠皆蕴含了磅礴似海的冲击,玄崖很快在多重碰撞下陷入了昏迷不醒。

不过外界的压力并未随着他的昏迷归于虚无,反而愈加蹂躏起来。

整个冰火玄晶池就是一口滚烫的油锅,玄崖则是一滴水珠,投入进去无疑会引发大量的能量沸腾。

不消一刻钟,那些针尖般的灵力在玄崖身上开始挤开了一个个细小的口子,顿时鲜血浸染开,血液似乎不要钱地往外奔涌,而蕴含着冰火玄晶力的灵力从伤口处齐齐涌到玄崖的身体里,迅速占据他的肉身,器官、肌肉、骨骼、细胞都尽皆充斥着这种灵力。

不过,他鲜血流逝的很快,恐怕一分钟内他就会因鲜血流干而死,到时再多的冰火玄晶力也对此无可奈何。

然而对这种情形再熟悉不过的百里逐绝根本毫无担忧之色。

流淌出的鲜血很快被暴烈的潭水冲刷,在他面色苍白血液几乎流失殆尽时,腹中沉寂的百妖果陡然爆发!

几缕妖冶的异芒抽练出来,化为血红醇厚的精气渗透进他的心脏等五脏六腑,给造血功能带来了爆炸般的推动,飞速流逝的血液得到了源源不断地补充。这新生的血液又蕴含了难以想象的精气,使玄崖的伤口产生了明显的愈合,结疤。

百妖果受千百灵兽鲜血浇灌,其内血气何其旺盛,极大的增强了玄崖的复原能力,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不怕受伤不怕流血。当然,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苦头吃。

可伤口的愈合无疑会阻止冰火玄晶力的进一步深入,狂暴的冰火玄晶力无法宣泄,只能再度撕开新的伤口,对玄崖开始了又一轮的折磨。而百妖果继续孜孜不倦地抽练出血红精气来将其哺育。

“啊!”沉睡的玄崖猛然圆睁双目,喉间传出嘶哑的低吼,悬浮在水中的身体来回翻滚不断挣扎,青筋暴起的双手拼命想要捂住渗血的口子,“真是痛死我了……”

那些玄晶力比钢针还要猛烈,噗地捅进他的伤口在内里乱窜游走,一点不顾及负伤失血的玄崖。在这生死未卜的关头,他终于明白百里逐绝确是所言非虚了。

而这仅仅是第一个时辰就折磨得玄崖半死不活,还有剩下九个时辰他不真知怎样熬过。

血,开始越流越多,猩红渐渐弥漫视野,而百妖果同样发挥了自己不凡的功效,毫不疲倦地为其补充大量的精血。

火玄晶力烧灼他的伤口,冰玄晶力又将其冻结。红色的洪流似喷薄的岩浆,蓝色的则为一汪冰洋,裹挟着他来回翻滚不休。

他在痛苦中昏迷,又从昏迷中痛醒,反反复复,无数次的挣扎中冰火玄晶力带给他的力量慢慢由量变发生了质变,在难以忍受的崩溃中终于得到了回报。

“滴滴……”下雨了,淅淅沥沥的浑浊雨水扎进深越的潭水被一口吞没,佘粼给百里逐绝撑了一把红色的油纸伞,伞面如同荷叶在雨幕中绽开,水珠在上面匆匆滚落坠于叶尖,然后渗于泥土之中。

“我要宰了你!你这混账东西!我要把你的脊髓,你的内脏全抽出来!杀!杀!”

“……闭嘴!真是吵死我了,迟早把你们全都杀光!!!”

两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一直在听着意识模糊的玄崖歇斯底里的吼叫,这叫声嘶哑难听,发泄着永远的痛苦与怒火。

很快,吼声渐止,陷入无力的他再度昏厥,开始了新一轮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