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那颗桂树!”

穆白低声喃喃,眼前的古树,和记忆中的那颗几乎没有区别,让他不由得再度升起怀疑,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和之前的那个,到底是否便在同一方时空之中。

很久以前,他便通过搜集来的信息,否定了自己跨越时间,回到封神时代的猜想,但想在,他却感到已定的结论,又蓦然动摇了。

桂树高耸挺拔,枝叶晶莹,盛开的花朵似满天繁星,播撒芬芳,站在树下,有种眺望万古时空的感觉。

没遇到任何阻碍,穆白轻松穿过那层绿色屏障,走到了树冠下方。眼前的桂树,大概是他见过的最高大、古老的树木了。

“呱!”

纵横交织的枝杪深处,突然传来一道沙哑叫声,将穆白从恍惚中惊醒。

“乌鸦的声音?”

他径直打开神目,望向巨树的顶端,发现在一颗古枝上,竟岿然站着一只黑色乌鸦。那乌鸦大的惊人,如果不是站在这颗参天古木上,可能展翅便能覆盖一方星空。

“这还是乌鸦么?”

穆白心惊,他还真未见过如此庞大的乌鸦,就算是洪荒时代的古兽,也没有如此巨大的体型,这乌鸦的大小,可与鹏魔海中的那具风鹏遗骨相比了。

黑鸦的羽毛像是寒铁锻造,又被墨汁染过一般,散发着黝黑的寒光,带着一股死亡之气,如同一尊死神。

很难想象,在一颗长生的古树上,竟栖息着一只寓意不详,代表着死亡的乌鸦。

“呱!”

在穆白打量那黑鸦的同时,树上的黑鸦也在看着穆白,但只看了一眼,那黑鸦便将目光收了回去,然后闭上眼眸,一动不动,仿如化成了一尊雕塑。

它就站在树冠深处,藏在层层叠叠的枝杪内部,如果不是主动出声,可能穆白在这树下站上大半辈子,也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呱!”

又是一道乌啼,却并非来自之前的那只黑鸦,而是出自树冠的另一边。

穆白移动目光,透过一层层树枝,寻找这道乌啼的源头,最终,他在与那黑鸦相对的位置上,发现了一道白影。

这是一只白鸦。

白鸦和黑鸦一般大小,如一个模子刻出,同样闭着眸子,更加冷酷。它身上的羽毛便像是积雪一般,白的透彻。其隐藏在繁花深处,比黑鸦藏的还要隐秘。

白鸦黑鸦,各自站在桂树一端,平分了偌大的树冠,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

不死不灭,生机盎然的古树中,竟隐藏着这样两只寓意不详、代表死亡毁灭的怪鸟,不由中,便为这方平静安详的净土,增添了几分诡异。

穆白的思绪飞快回转,轻轻一叹,眼前的桂树,和当年的那颗并非同体。眼前的古树更加沧桑、巨大、悠久。

“这或许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收回目光,穆白不再理会树上的那两只巨鸦。显然对方并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也并不介意他打破这方净土的宁静,否则在刚才,对方肯定已将他赶出此地了。

前方铺满青砖,和记忆中的完全相似,但眼前的砖却已破损,且更加古老悠久,不知出自哪个时代。

青砖古道的尽头,桂树的另一边,隐约露出古老宫殿的一角,穆白围绕桂树树干,向那方古殿走去,但走了不远,他便再度被眼前的景象惊住,这种惊骇,甚至令他忘记了呼吸。

前方是一条断路!

青砖铺就的古路到了尽头,一些残砖飘浮在漆黑悬崖的上空,参天桂树便生长在悬崖边缘,部分粗壮的根植甚至蔓出了崖壁。

无法想象,穆白不自主的停下脚步,忘记了呼吸,就连肩头的鸾衣,也被眼前的景象吸走目光。

古星破裂了,浩瀚苍老的古星,竟然崩毁,前方便是整颗星辰的尽头,再向前去,就是黝黑无尽的虚空。

整颗古星,就像是被某位至强从中劈成两半,一般保存完整,另一半支离破碎。

破损的星体残骸悬浮在虚空之中,一动不动,前方是一道深渊,漆黑无尽,望不见终点,仿如通往另一个世界。

古老的星,已经破灭,被未知力量崩毁,半数化成残骸,孤独的飘浮在漆黑无际的虚空之中,一动不动,就像一具具尸体,一具具……庞大的尸体……

不死桂树的根曲折蜿蜒,仿如贯穿整个星体,大半悬浮在漆黑的深渊上空,还有部分则又绕回,扎入未曾破损的那半星体的地核。

另一边,残破的古老宫殿便悬挂在悬崖边缘,只剩下孤零零的一角,半面墙,几片瓦,此外再无其他。

穆白说不出此刻的心情,有震骇,有失落,有不解,有恍悟,最后,无数心情混杂,五味纷呈,一言难尽。

“这残存的宫殿是否便是‘广寒宫’,已无从考证,其内是否便有那样一幅壁画,也无法再去探索……”

穆白复杂的心情最终汇敛,变成了深深地苦涩。原本,他以为已经接近真相,甚至找到了一条回家的道路,但真正的现实,却又无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仰头望着天空,头顶是浓密的树冠,遮住了满天星斗。

这堪称奇迹,连脚下的古星都崩毁了,但头顶的巨树却毫发无伤。巨大的树冠一半覆盖保存完整的古星,另一半遮盖住漆黑无尽的虚空深渊。正如那黑鸦栖息于古树的一端,白鸦栖居在另一端一般。

黑鸦在未毁灭的一半古星上,宛如雕塑;而白鸦则在已经破碎的深渊上空,闭目养神。

前路已毁,世界崩灭。

穆白突然明白,自己为何在高空时,会遇到那股强大威压。身在星空,直面来自这虚空深渊的压迫,只怕是圣贤也无法承受。

而他也大概明白,这颗昔日无比繁荣的古星,突然凋零的缘故。古星已毁,其上的辉煌失去依托,也便相继而去,难以言喻的悲凉。

崩毁的古星,仿如将整个宇宙分成两半,一边是璀璨的星斗,另一边是无尽头的深渊。而脚下的古星,便位于整个分界线的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