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空荡荡的季家,穆白又去了一趟飞仙阁,却并未见到谢白芍,只是与谢苍术沉默相对,坐了良久。

离开时,一个仆人送来一张纸笺,穆白直到走出飞仙阁才将其打开,纸上只有孤零零个四大字,“我也恨你”,透发着森森寒意,还有淡淡的凶戾。

穆白沉默,拿着那一纸白笺在半空伫立许久,指尖方才燃起一团火焰,将那白纸烧了个干净。

这件事真能怪的了他吗?是,亦或者不是。

这世间的恩恩怨怨,如果追根溯源,追根问底,哪能说得清、道得明?

半日后,日正时分,穆白回到上清源门,直接去了昊天峰,在养神殿见到吴馨儿。吴馨儿向他询问了季诗雨的情况,他并未隐瞒,直接将回到小燕都后的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你真无情。”她听后静默良久,方才如是说道。

穆白没有回答。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沉默半晌,穆白想起在回到小燕都途中,看到的那道背影,便问道,“我走之后,你是否曾派人跟随?”

“是的。”吴馨儿思索少许,没有否认,道,“你走之后,我曾拜托雾峰的一位太上长老,让她沿路相随。怎么,莫非出了问题?”

“并没有。”穆白摇头,将沿路产生的那种感觉说了出来,很显然,能给他这种熟悉感的,绝对不是雾峰的那位太上长老。

吴馨儿神色一动,道,“你说到此处,我才记起,那位太上长老回来后似是隐约提起,你离开上清源门后,太虚圣子也曾一路相随,且在半路拦截过夜师兄。”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夜凌云的举动有何深意,她岂能不知,但对方终究是上清源门的传人,并且是地泽峰的大师兄,这让她感到十分为难。

只有身处某些位置,才能体会到这其中的辛酸艰难。想要随心所欲、无拘无束,抛却一切俗事俗物,放下所有执念执着,获得真逍遥,委实太难。这天地之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只要还活着,还有选择,便有太多无奈。

“太虚圣子……木青麟……”穆白一怔,随即微微蹙眉。不知为何,经过吴馨儿这样提醒过后,他突然发觉,那道背影简直能与木青麟完美的契合,“真的是他?”

“他在保护我……”穆白心中升起一丝莫名情绪,随即按捺下来,唤醒内心的那抹冰冷,“怎么可能,他会保护我?”

顿了顿,他鬼使神差的问道,“太虚圣地一行,被安排在了哪座主峰?”

“你是想见太虚圣子吧?”吴馨儿看着穆白,少许摇头道,“只可惜在三天前,他便已经离开了,至于去了何处,我并不知晓。”

“已经……走了么……”穆白一怔,但想了想,还是向吴馨儿讨问到木青麟前几日的落脚点。原来三大圣地的人,都被暂时安排在了雾峰。

得到这个消息,他下意识得,还是去了一趟雾峰。太虚圣地的其他人大都还在,但却真的未能见到木青麟。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穆白仰望虚天,心念不断闪动,最终却没有准确结果。

他感到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但不知是不愿承认,还是在刻意否认,总之是不曾跃过那层壁垒。

于是他去雾峰后崖见了开阳,两人静坐良久,谁都不曾开口,只是离开时,穆白的心再度平静,不再有太多的繁杂思绪。

在昊天峰宿居一晚,第二日破晓,他径直去了息峰,一如既往的沿着山道登上山顶。小道尽头,遥望山畔,古松下盘坐的不再是那个熟悉的老人,而是一个依稀可见轮廓的白发青年。

“来了?”青年睁开眼,向穆白看来。分明丰神如玉,年轻英俊,但声音却很苍老,饱含沧桑,那一双眼也深邃无比,如同蕴含着岁月流逝,万代变迁,眨眼便是沧海桑田,地覆天翻。

“前辈。”穆白习惯性的抱拳行礼。

“坐。”玄易子轻轻点头。

穆白走到山崖前坐下。

“今后作何打算?”

“依旧在四方历练,不出意外,两年后应会去中州参加丹会。”穆白想了想,说出今后的行动规划,末了又问道,“前辈呢?”

“离开荒天域。”

“噢?”穆白不解,但玄易子却并未做太多解释。

崖前拂来一阵微风,扬起两人晶莹的发丝,一黑一白,皆如流瀑,又如流苏。

哗哗声中,山崖前垂下一条湍急飞瀑,瀑下是一方云雾萦绕的净池,池中水流清澈,氤氲绰约,模糊能看见在云雾之中,开着三朵莲蓬,一白、一金、一红。

“你我相识是缘,虽不能成师徒,但可结为至交,我证道时结三朵莲华,待其成熟之后,你可摘走其一。”玄易子看着穆白,略顿,再道,“我观你悟道路受阻,这莲华,或许能给你提供些许帮助。”

“多谢前辈。”穆白没有拒绝。

“你便在这山上再等待两日吧。”

“是。”

晨雾渐起,晨风微作,穆白在山崖另一边坐下,摒气凝神,心灵剔透,逐渐,他再度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思绪离体飞出,来到息峰上空。

昔日的那万千异象依旧还在,只是如今,这些异象似都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约束,再不会随意流窜。

穆白分开那些道痕道纹,思绪一路向上,来到虚无深处,却再未找到那本无名天书。

“已经离开了。”玄易子的声音传来,“那天书并非息峰之物,既然会来,也自然会走。”

穆白收回思绪,睁开双眼,却发现玄易子已起身走向那排竹屋,遂便起身跟上,边走边问道,“那前辈可知道它去了何处?”

“不知。”玄易子摇头,道,“等我发现时,它便已经离开。”

“原来如此。”穆白有些惋惜。

“该来的终会来,该走的也终会走,任你如何挽留,都起不得半点作用。”玄易子淡淡一笑,高深莫测,道,“你又何必着相,须知这八十一座主峰,又有几座能属于上清源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