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天上,雨珠晶莹,剔透玲珑似珍珠,被一股无形力量禁锢。

时间定格,世界褪去原有的颜色,唯剩下黑白,白色的天,黑色的地,黑白之间的万物万灵。

古松下,老人盘膝而坐,双眸开启,深邃若渊,亮如星海。他缓缓起身,一身宽大的灰袍无声滚动,面孔的苍老逐渐退却,皱纹消失,露出婴儿般的皮肤。

这一刻,老人成了整个静止世界唯一的动景,整个黑白世界唯一的异色。

啵!

随着老人起身,虚天上,悬停的雨珠一滴滴绽放,化成晶亮的花朵,地面上,积聚的雨水一寸寸涌起,变作剔透的莲华。

一念成圣,遍地花开。

如同卷起一阵风暴,以老人为中心,所有的雨滴全部绽放,满空结琼葩;满地的积水暴涨,跃起变芙蓉。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伴随着老人缓缓起身,这个过程从息峰崖畔的古松开始,然后向整个上清源门扩散,继而蔓延至上清源门所在的那片山脉,接着是小半个隐域、大半个隐域、整个隐域,乃至于隐域周边,七千五百八十九万里,皆开琼花,绽仙葩。

一人成圣,泽披千万里。

圣人异象。

天降甘霖,皆化晶莹蓓蕾,开遍人世间。

呼!

一阵风吹来,抖动了崖畔的古松,播撒出一串串晦暗的光华,天地蜕变,古松重现苍翠,天地开始恢复原有的颜色,虚空中的禁锢解开,唯剩那满天琼葩依旧静滞。

持续有雨珠落下,但却都在半空停止,化成正在绽放的仙蕾奇花。

昊天峰上,众人恢复了行动能力,全都不自主的飞入半空,走向息峰,但尚未及近,众人却就被一股无形力量推了回来。

彼时,其他各峰也相继有人飞起,却皆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阻隔,拦在息峰之外。

穆白抬手接住一朵雨水变化的琼葩,指尖所触,这堪称奇迹的花朵便倏然破碎,化成万千晶亮光点,消融在天地之间。

“聚了……又散了……”

穆白心中若有触动,似有所获,他移动手指,再触向另一朵仙葩,指尖触及,那仙葩竟迅速凝固,化成一抹洁白的冰晶。

“能融化……又能凝固……”

穆白收回手指,低头看向指尖,总感到心中有一股莫名情绪,抓不住,摸不透,始终无法抒发。

这是一种想表达而无法表达,想铭记而无法铭记的感觉。

“这便是……道吗?”

他若有所思。是因为这是老人的道,他无法触及,难以理解,还是说他的悟道之路被阻断,所以难以获悉?

穆白蹙眉,他抬头看着满天的晶莹琼花,雪亮奇葩,总感觉他与它们之间,有一层淡淡的隔膜,只能遥遥看见,却无法戳破,无法获得。

“三千大道,道化三千,不过一个自然。”有人喟叹。

圣人道,不可言传,只能意会。

“一朵花,一寸道;满空仙葩,遍地大道。”另有人若有体会。

“别人的道,我感受不到。我的道,又在哪里?”穆白暗暗惋叹。

果然,那场早到的雷劫断了他的悟道路,将他与大道彻底阻绝开来。

圣贤生,本是一场机缘,若得圣贤道,将来最不济也是一尊新的圣贤,可惜他却接触不到。

这是别人的机缘,不是他的。正像,这是玄易子的道,不是他的道一般。

嗡!

突然间,息峰上光华闪动,三道人影被送了出来,正是季诗雨、澜沧子、谢苍术。穆白连忙抬步迎向三人,将季诗雨护在身后,然后快速退离,与罗翼等人拉开了距离。

轰!

息峰中,雷音滚滚,风聚云涌,一道人影紧随季诗雨三人走了出来,这是一个白发青年,眼如星辰,眉如堆雪,唇似刀刻,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袍,身材颀长,略显消瘦。

青年超凡脱俗,气度不凡,没有太多锋芒毕露,也没有半点朴素平庸,若他是天上的星辰,那注定不是最亮的那颗,但却绝对是最引人瞩目的那颗。

“这是……前辈?”穆白一怔,从青年面庞的轮廓中,他清晰的看到了玄易子的痕迹,但无论是气息,还是气质,这个青年却都给人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

仿如,在这青年身上,笼着一层薄纱,看不透,望不穿。

一入圣贤,便是道。

有人说,圣贤,才真正的踏上长生旅途,只有成圣,才有可能企及长生。尽管古往今来,这天地之间,似乎并无人能真的长生。

春秋落,落尽春秋;长生遥,遥叹长生。

轰隆!

青年一路走上高天,遍地莲华升起,托住他的双脚,满空琼葩汇聚,化成腰间的灵佩。

在他身后,风聚云变,地动天惊,息峰失去了以往的平静,整个山体都在摇晃,然后在缓慢中升入半空,悬停在了青年身后。

“这是……”有人震惊难言。

“他将整座山峰都祭成了法宝!”

“如果没有看错,这座山峰中蕴含着自古以来的无数道痕,本身便算一条道统,只可参悟,不得攫夺,如今,他将这整座山都炼成了法宝,那……”

“他参悟了山上的所有道痕,并融为一炉,化成了独属于自己的道。”

众人中,不乏眼光独到之辈,比如三大圣地的修士,见识非凡,逐渐便看出了息峰的端倪。

“以自己的悟道之地为器,简直大手笔……”

息峰绝不是一座简单的山峰,其可能是上清源门八十一峰中最为神奇的一座,隐藏着无数秘密,就连无名天书那样的奇宝都愿寄居在息峰外的空间中,可想这座山峰的超凡。

“这样一尊器,哪怕初成,也堪比传世圣兵。在那个难以成圣的年代,触摸到圣贤的壁垒,便真能这般强大?”

“只怕又是另一个李浩气,一个人,可比半座圣地。”

这道感叹声来自大昊天宫的一名老者,他白发苍苍,形同枯槁,眼中满是苦涩、兴叹。这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如今距圣贤境也只有一步之遥,可那一步,却成了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