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罡飞啸,这万千剑化为一张明亮巨网,其内剑气弥漫,无始无边。其若一片剑的海洋,看不见尽头,亦不知始终。

幕知秋长发乱舞,这当头笼下的剑罡,其内劲风之猛烈,若是可撕开茫茫天穹,以至于其那满头乌发,自然难以保持定形。

他右手竖起断枝,左手并成指剑,按在断枝表面,一股逆行的风浪瞬时产生,盘旋向上,挡住了当头压下的剑海。

万千剑气化散成烟,那旋转的风罡亦随之泯灭。幕知秋站稳身,将手中断枝自胸前斜拉至身下,遥指地面,树枝在其手中数抖之间,出现了一条条隐晦的裂痕。

“再来!”他纵眸看向幕清丝,眸内赤芒闪动,化成两条光柱,如利剑一般,摄动人心。

“你这样做,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

幕清丝隐隐带着怒意,手中元气之剑一挥,又是万千剑气诞生。剑气之中,她整个人,连同手中之剑,若化为一体,跟随浩荡剑光,如电茫般飞出。

铛!

幕知秋提起断枝,向前一指,其尖端竟恰好抵住幕清丝手中的元气之剑,一股暴虐的剑意猛地炸开之际,那万千剑光,却已贴着断枝悉数飞过,擦着幕知秋的身体,冲向远处。

瞬时间,其身外黑袍变得丝丝缕缕,一绺绺血痕亦从那丝缕破衣中汨汨流出。而在此际,其手中的断枝,竟也在元气之剑前寸寸崩溃。

伴随断枝碎裂,元气之剑去势无阻,一路向前,猛然之间,刺进幕知秋胸口,带着一串血珠,从其身后穿出。

霎时间,万物如同停止,所有人的表情、动作都同时凝固下来,这一刻,仿如定格。

这一切仅在刹那,实在太快,快到以思维都无法分辨,等到反应过来,便已成为定局。

“不……”幕清丝脸上划过一丝愕然,这愕然之中,又夹杂着不愿置信的震惊,还有难以言喻的慌乱、惶恐。

“不!”

她失神摇头,声音已经沙哑,双眸同样凝滞,唯独两行交织的清泪夺眶而出,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蓬!

幕清丝手中的元气之剑炸开,化成一缕缕道痕消散,只是幕知秋胸前,那自贯穿心脏的血洞,却再也无法愈合。

“知秋!”到这一刻,其他人才逐一反应过来,除了一开始的错愕,便只剩下无尽的愤恼。

那被称作‘家主’的英武中年人一叹,苦笑道,“这又是何必?”

“他在寻死?身为幕家第一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远处,仇芊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或许……”南一遥望远方,目光落在那惊愕懊恼的青色背影身上,道,“是因为不想伤害她吧,尽管他已经一次次的伤害了她。”

“大哥!”一道人影排开人群,飞到半空,复杂的看着脸色飞速苍白的幕知秋。

“老九,不要怪她。”幕知秋轻轻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幕清丝闭上双眸,却是扼不住眸中的清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幕知秋缓缓抬手,却又恐惊扰到眼前之人,于是再度悄声收起,微微一笑,道,“因为你别无选择,但我……还有选择,所以我不能让你为难。”

“你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感受。”幕清丝突然紧紧将身前之人抱住,掌间光芒流淌,按在那道贯穿胸口的血洞之上,以期能将其封闭堵住,却久久无功。

“没有用,这一剑的威力,只有我最清楚……”

幕知秋摇头,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终是将幕清丝抱紧,将鼻尖贴在那如云般的乌发之中,深嗅道,“答应我,回到幕家,不要再任性,幕家纵有千般不是,万般过错,但她终是你的家……”

“不,我不答应,不答应!”幕清丝下意识握拳,一缕缕血丝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坠下高天,打湿那厚厚的积雪,便似暮秋的阴雨,连绵不断,冰冷彻骨。

幕知秋哂然一笑,如是自嘲。他缓缓松开双臂,推离怀中之人,并指点在胸口,抬手一抓,一条血龙猛然冲出他的胸口。

“不可以……”幕清丝连连摇头,想要阻止,但却被一股无形之力阻挡在外,根本便无法接近。

“逆子,你在干什么?”人群之中,幕知秋的父亲,那中年人满脸愕然、愤怒。

就连那最先被幕苍穹点碎心脉、废去九成修为的白发中年人,亦同样露出一丝怒意。

“住手!”其他宿老同样大喝,有人直接冲上半空,准备出手阻拦幕知秋,却被幕苍穹挥袖扇退,此后再有人飞上高天,都被一股看不见的伟力挡住。

“这本来便不是我的东西,也不是主脉的东西,我现在……只是物归原主。”幕知秋将那血龙握在掌间,脸上出现几缕死灰之色,他回眸看向主脉众人,先是复杂,再是嘲弄,最后变成决然。

嗡!

他松开手掌,抬手隔空一指,那从他胸口飞出的血龙彻底离开他的身体,扭曲嗷啸之间,划破天宇,陡然撞在幕清和头顶,随即消失化散。

唯听幕清和在同一刻低声沉喝,乌发怒张,眸中爆射出两道璀璨的赤芒,那一对暗红色瞳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化成血一般的赤红。

而其亦在此刻昏迷倒地,被幕苍穹抬手一抓,拉到身边。

幕知秋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笑意,看着幕清丝,已不再赤红,恢复原来颜色的黑眸之中,满是温和,“这样一来,你还会恨我吗?”

幕清丝抿紧红唇,不言不语。

“我清楚了……”幕知秋微微一叹,“有些事,一旦做过,就再难弥补,哪怕这并非本愿。我终究……还是伤你太深……”

幕清丝不语,却是再次将身前的人抱紧。她眸中已无泪,亦无悔,更无恨,只是在那瞳孔极深处,没有人可以察觉的地方,隐藏着一丝沉重的悲恸。

这尘世,终究有太多无奈,有太多造化弄人。

正如一边是亲情,一边是守候,她别无选择,最终只能因内疚自责,选择了亲情。

亦正如一边是家族,一边是执念,他也别无选择,最终却因他人一次次的错误,一次次无奈的伤害,坚定了心中的执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