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代的宿命?”穆白坐直身体,悉心听教。

“也是这个时代的宿命,或者说是每隔十万年,诸天万域的宿命。

适才本尊便已说过,长则百年,短则二三十年,大劫必然现世,至时无论是各方圣地,还是隐藏净土,亦或者是诸天帝庭,都将无法规避,以破灭告终。

劫后,这天地间的格局将会重新规划,这个时代也会成为过往,宛如洪荒十万年一般,最终被人遗忘在历史长河之中。”

古南离轻声叹息,道,“在洪荒之前,已不知泯灭了多少个十万年,埋没了多少个‘荒’。”

“荒?”

“每十万年为一荒,当灾难过后,曾经过去的十万年便会被后人冠为某一荒。

如上一个十万年便是洪荒,洪荒之前则是莽荒,莽荒之前是太荒,太荒之前乱荒,乱荒之前是仙荒,至于仙荒之前到底是哪一荒,只怕已经没人知道了。”古南离道。

穆白正色不语。

古南离所说的,他在此前闻所未闻,甚至在现在的史料之中,根本便没有这些泯灭历史的记载,或许只有在诸大圣地、顶级宗门之中,才能找到与其相关的只字片语。

“本尊本是大帝身边的一块凡玉,由于被大帝随身佩戴万载,感受帝痕,此后又在大帝故里感天地蕴养九万年,于万载前诞生一缕灵智。

九千年前,太常部上一代祭灵病逝,将其部分记忆注入本尊的灵识之中,如此,本尊便成了新一代的太常祭灵。”

古南离为穆白添满茶碗,露出一丝笑意,道,“实不相瞒,你乃是本尊遇见的第一个外界修士,这泡茶之法,也是适才才从你这里学来的。

本尊自诞生灵智,化形为人之后,虽已寿至九千载,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休眠,借此延长寿命。

不过,在此期间,本尊都会向太常村中投放一具分身,为其赐予独立意识,相当于一世人,且正因如此,整个太常村,也只有这分身一人能与本尊交流。”

“所以古老……”

“不错,他正是本尊的分身之一。”

穆白轻轻点头,道,“故而前辈才会令晚辈借居在古老家中,是为了方便监视晚辈,担心我的存在,会为太常村带去灾难?”

“算是吧!”古南离道,“其实本尊所念,并无你想的这般复杂,将你安排在我那分身身边,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本尊想从你的身上,学习你们外界的为人之道,处事之理。

毕竟,天地劫限将至,这里虽是净土,却也无法置身事外,本尊终究还是要带着太常部的遗民进入你们外界,在此之前,必须先要对外界有一个模糊的认知了解。

故而,若非你拿出大帝之心,本尊其实是不愿太早出来见你的。”

“那前辈现在对外界可已有了了解?”穆白问道。

通过适才的交谈,他已看出古南离虽然修为高深,但在心机算计方面,却近乎是一片空白。

其说话做事着实太过直接,便如他的本体乃是乱葬大帝昔年随身携带的帝玉,这种秘密,其竟能毫无防备的告诉穆白这样一个陌生人。

如果忽略二人的实力差距,彼时穆白若有任何歹心,古南离早便遭了算计。

如古南离这种人,说好听了叫做心思单纯,说不好听了叫做缺根筋。其尽管活了九千载,但心思着实简单的很,当然,这与其同外界从无任何交流息息相关。

“该了解的,已经全部了解到了。”古南离点头,毫不避讳道,“我在适才已读阅了你的记忆。”

穆白默然,无以应答。

“放心,不该看的,本尊一点儿也未读阅,这点分寸,本尊还是有的。”

古南离笑道,“何况你虽不是大帝后人,但身怀大帝之心,也算是与大帝有缘,我自然不可能加害于你。”

向炉中添加一块火炭,他继续道,“现在也该告诉你最后一件事了,那便是八部浮屠为何会在万年前分崩离析。”

“前辈请讲。”穆白放下茶碗,将双手按在膝头。

“我先为你讲讲八部浮屠的过去。”

古南离放下火钳,道,“昔年,大帝鼎盛之际,曾有八名追随者,分别为有象、昔山、太常、昊芜、胥尤、忝图、毕兀、黑泽。

此八者,为世人称作八部神将,此八人所在的部族,则被称为八部浮屠。

洪荒末年,大帝应劫坐化,唯留一后人在世,不过……”

古南离突然止声不语,似是想到往昔,渐露出一丝追忆之色,半晌,方回神喃喃道,“不过大帝在生前得罪的人太多。大帝若尚在,这些人自然不敢放肆,但大帝已然坐化,这些人岂能按捺得住?

八部神将为保住大帝唯一的后人,携八部共御强敌,几乎死伤殆尽。

万不得已之下,八部强者全部退入大帝昔年生活过的故地之内,八位神将联手,封印了这片故土,并将大帝的后人,一同封印在了这片故土之中。

至此,八部神将也耗尽修为,一一坐化。他们在坐化前夕,分别将大帝昔年赏赐的八件至宝炼成八件信物,执此八件信物,连同大帝之心,便可打开大帝故里。

而后,八位神将将八部遗众一一送出大帝故里,唯留一部看守其中,如此每万年值换一次。

当其中一部看守大帝故里之时,其他七部所有强者,则会全部陷入休眠之中,以此来延长寿命,抵挡岁月流逝。

不过,人的寿命终究会有耗尽之时,即便是八部浮屠中的盖世强者,也改变不了这个规律,他们能够利用休眠降低体内的机能消耗,达到类似久生的效果,却不能真正延长自己的寿命。

休眠类似假死,利用休眠所渡过的岁月,其实根本便不能算在真正的寿命之中。

如此,在此后的九万年间,八部看守大帝故里的强者换了一批又一批,当年遗留的宿老亦逐渐一一老去、归寂。

而新一代的八部浮屠,已再没了老一辈人对大帝的那种狂热信仰,八部之间的矛盾也便日益突显出来。

终于,在万年之前,于一场席卷诸域的变故之中,积聚许久的矛盾,爆发了出来!”

“前辈请稍等,晚辈有一个疑问。”穆白倏然看向古南离道。

“请讲。”

“根据前辈之前所言,晚辈贸然推测,八部浮屠看守大帝故里的最终用意,便是守护大帝后人?”

“是,也不是。八部浮屠最初的用意,的确是守护大帝后人,不过后来,却是为了守住与大帝有关的一切,包括大帝故里本身。”

“原来如此。”穆白点头,道,“那晚辈斗胆请问,在这九万年间,八部浮屠新人换旧人,一代换一代,那大帝后人莫非还能一直活着?亦或者说,他一直都在休眠?

如此,与守护一件死物又有何异?”

“非也。”古南离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