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白遥遥跟随,同样走出深坑。

横倒在地的石柱前方,黄金骨架再度驻足。这一次,他停留了很久,期间不断用化作枯骨的手指抚摸那根石柱,眼中流露回念之光,越来越哀凉。

“铛!”

黄金大钟偶尔会敲响,震起一串串缭绕的黑气,卷动满地浮尘,飘向远方。

半日后,黄金骸骨提起脚步,走进废墟之中,或驻步,或默声,或回望,空气中布满哀恸气息,一切尽在不言中。

横跨七千年,几乎超越了时间壁垒,无视了时间伟力,可用不死或者久生形容,就连古圣也很难有如此悠长的寿命,但黄金骸骨却活下来了,只是昔日和他有关的一切,也皆化散成烟。

故人都不在,骸骨无人收,唯剩满地黄尘。

或许在七千年前,这里曾有一个苦苦等他归来的绝代红颜,或许在七千年前,这里有两三个他儿时的玩伴,或许在七千年前……

但,当闭眼再睁眼之后,这一切的一切,却都化散成空,除了这满地废墟,除了这满地无人收的骸骨,已再没有一件看起来熟悉的东西。

时间的力量是恐怖的,但当无视了时间,剩下的都还有些什么?

近乎久生不死的寿命,于七千年后再度复苏,换来的又是什么?

当曾经的一切都泯灭成烟,一个人孤独的漂泊在历史长河之中,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孑然一身,久生还有何意义?

十天后,黄金骨架从废墟之中走出,这十日间,他走遍了废墟、遗址,除了失望与悲恸,再无任何收获。

轰!

他一步迈出,无视萦绕在半空的黑气,走向高天,站在龙山与虎山之间,纵眸眺望,眸中的灵火闪烁,黄金大钟时而敲响,低沉哀鸣,如同梦呓。

梦醒了,一切都还在,但一切又都不在。

往事成烟,故人成尘。

万般泯灭,唯我独存!

“连你也遭劫了么……”黄金骨架走向龙山,在两山间的裂缝前停步。

穆白如被雷击,因为站在此处看去,方发现那龙山其实原本应是一体,中间那道将整个山体分成两半的峡谷,竟是一条人为的裂缝,是一条被大能力者撕开的裂痕。

裂痕绵延近万丈,笔直幽深,其中残骨堆聚,黑气缭绕,气息森然,宛如冥渊。

“是了,一切的灾难,都源于此处……”

黄金骨架眼中的光芒黯淡,最终竟彻底消失,连闪烁的灵火也熄灭了。

“前辈!”穆白大惊,他已经再也无法感受到黄金骨架释放出的威压了,似乎对方已如此突然坐化,横跨七千年,也依旧要作古。

黄金骨架没有回应,事实上,除了其主动询问过穆白两次以外,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双方并再无任何交谈。

一阵罕见的冷风吹来,黄金骨架屹立,并未因灵火熄灭而从高天坠下,黄金大钟依旧悬挂在半空,宛如一座古岳,不朽不倒。

穆白逐渐冷静下来,紧紧盯着黄金骨架,终于发现了些许异常。对方的气息还在,只是过于微弱,微弱到随时都会消失。

“铛!”

良久,良久,大钟蓦然震响,黄金骨架的瞳孔之中再度闪现两丝火光,初时只有豆子大,但随着时间过去,这丝火光却熊熊燃烧起来,变得明亮烁目,超越了之前,炽耀无比,便如两轮烈日。

噗!

灵火跳动,由亮转暗,最终稳定下来,不再变化。

黄金骨架走向龙山正面,站在龙窟前,驻足半晌,最终转身,走向虎山,又在虎窟前滞留许久,不过却并未进入。

“铛!”

这是近半月来,大钟第七十二次敲响了,这一道钟声比此前的所有都更为低沉,如是在祭奠,又如是在告别。一圈圈金色音浪卷向远处,逐渐变浅变淡,最终弥散。

黄金骸骨转身,走下高天,再度落入废墟之中,继而走到那根倒地的巨柱之前,不再停留,不再回首,一步迈出,走入那条裂缝之中。

穆白连忙抬步跟上,这一次,那黄金骸骨的行走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其便已没入那道深坑之中,出人意料。

呼!

穆白也进入深坑,飞速下降,横穿四千丈,出现在那条暗河上空,纵目看向远处,只见那黄金骨架已顺着来路走远,只剩下一点模糊的金光。

“他要离开了!”穆白洞悉了黄金骸骨的目的,展开极致速度,竭力紧跟,不愿错过这次机会。

许久之后,他重新来到那条暗河尽头,沿着飞坠下的瀑布低头望去,目光一闪,呢喃道,“他跳下去了!”

黄金骸骨的速度太快了,眨眼之间,便已消失在瀑布下方,连最后一点金芒都未留下。

呼!

穆白咬牙,纵身跃出,贴着瀑布,紧跟在那骸骨身后,向下急坠而去。

耳畔风声呼啸,但这道崖谷却仿若无底,降下千余丈,依旧听不见瀑布落地的回声,直到下坠九千丈后,终于听见一阵沉闷的浪涛声。

“到底了!”

穆白开始刻意控制速度,但前方黄金骸骨留下的光芒却变得越来越淡。

“不能减速。”

他咬紧牙,担心会被黄金骸骨甩脱,如此,他很可能会被彻底困死在禁地之中。机会难得,除了黄金骸骨,他不敢肯定在这片禁地中,便还能找到蚩龙部的其他幸存者。

轰!

暗河落地,激起千丈飞瀑,水浪沉重,一下便拍在穆白胸口,将他打入下方的深潭之中。

“糟糕!”

穆白心惊,动用秘术,全力祭动极致速度,终于从漩涡之中挣脱出来,但这时,黄金骨架留下的最后一点光芒却已经彻底散去,地底世界重新变作漆黑一片,伸手无法看见五指。

“还是跟丢了。”穆白惋惜,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不想最终却因为一道飞瀑,付之东流。

哗!

他从潭水中飞出,祭出本源之火,四下打量,这里已经没有黑气了,河水重新变得清澈,看来已经暂时脱离了凶险。

“或许已离出口并不遥远。”

穆白迈开脚步,如今没了黄金骨架引路,他只能寄希望于这条暗河,既然是暗河,就肯定有出口,只要能将其找到,或许便能离开这片禁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