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猴儿酒。”老骗子耸着鼻子,盯住那只陶罐,一对三角眼中光芒四射。

银发老者轻轻点头,道,“这酒恰是今年采的,那群猴子野的很,为了采这一壶酒,出动了三千多名战士。”

老骗子嘿嘿一笑,径直走到火炉前坐下,伸手想端起那陶罐,但想了想却又悻悻收回,道,“这酒还是沸过放温再勾兑的好。”

银发老者神色慈和,淡笑不语。

穆白走到老骗子身边坐下,盯住那陶罐看了少许,又偏头在皮帐内扫视一圈。这皮帐内装饰简单,分内外两层,现在众人正坐在外层,内层被一层兽皮隔着,看不清晰。

收回目光,他再度看向那陶罐,据他所知,猴儿酒乃是山间灵猴采摘百果,囤于密闭树洞,经历机缘巧合发酵,方能偶得,如此佳酿,每一杯都堪称千金难换。

不过这陶罐中的猴儿酒,应该与他所知道的不太一样,毕竟他对猴儿酒的了解,还停留在另一个世界,对这个世界的猴儿酒,确实陌生的很。

老骗子盯住那陶罐,咽了咽涎液,啧啧赞叹,道,“据老夫所知,这通灵石猴,也只才有巢部落方才有那样十数群。”

他继续道,“寻常的猴儿酒,乃是灵猴藏仙珍于宝树树洞,以天时地利经天地温养而酿得。

而你有巢部的猴儿酒,却是由通灵石猴采万种仙珍,以千年地母液浸泡,酿于特制石洞,经历百年发酵,如此,开一洞方能得区区十斤。

除去给那些猴子留过半数,再剩一斤酒母,历时百年,一洞也仅能采得精酒三到四斤,而你有巢部只有三十只酿酒石洞。

也便是说,经历整整百年酝酿,这猴儿酒,也不过仅能得到百斤左右的原酒精华,也便是精酒。”

“不错。”银发老者笑吟吟的点头。

老骗子摸了摸羊角胡,接着再道,“而欲要饮用此等佳酿,则须以龙栖木烧的木炭升文火,以黄土之精炼的陶罐盛精酒,再以五品真火点燃火炭,持续熬炼七七四十九日,化开原酒精华,后再以灵泉勾兑方可。

不知老夫说的可对?”

银发老者再度点头,道,“这罐中的原酒,恰已熬炼七七四十九日。”

老骗子露出一丝笑意,毫不吝啬赞叹之辞,道,“寻常猴儿酒,饮一杯能参口福,而你有巢部的猴儿酒,饮半杯便能升仙啊!”

“前辈谬赞。”

银发老者始终含笑,等老骗子终于说完,才击掌三声,略过少许,两名蛮族战士提着一口半人高的水缸走进皮帐,轻轻放在火炉旁边。

紧接着,又是数名战士手捧酒具,整齐划一的走入皮帐,将其放在银发老者身边,而后统一转身,齐步离开。

银发老者默声不语,缓缓起身,用兽皮蹭住掌心,先将火炉上的陶罐取下放在身边,这才将之小心打开,顿时一股醉人酒香扑卷而来。

穆白凝眸,面上已涌起几抹酡红。他定神盯住那只小巧陶罐,这才发现,其内装的竟是一汪好似琥珀般的碧绿液体,十分粘稠,犹如蜜浆,并不多,堪堪淹住罐底,用拳头大的酒杯盛装,最多也便仅有三杯。

银发老者面带笑容,但神色却一丝不苟,颇为凝重。

他用左手撩起右手衣袖,右手拿起一只木勺,探入那碧绿精酒之中,缓缓舀出五勺原酒,分别倒入五只半拃高,婴儿手臂粗细的木杯之中,然后轻轻盖上陶罐,将其放回火炉,接着又拿起一只木质酒提,探入那只半人高的水缸之中,舀出五提晶莹透亮的灵液,分别倒入装有原酒的木杯之中,并主动解释道,“这水,乃是取自猴儿山山下蛟龙洞中的灵泉水。”

老骗子击掌问道,“可便是那养着通灵石猴的猴儿山?”

“正是。”银发老者放下酒提坐稳,拿起一根玉箸,轻轻搅动五只木杯,直到所有原酒都融进灵泉水中,才收起玉箸,撩起衣袖,探出手指着木杯,道,“几位,请!”

到了此刻,老骗子反而不着急了,倒是那野蛮青年当先拿起一只木杯,用双手捧着,木讷坐回远处,小酌起来。

这时,老骗子才拿起另一只木杯,盯着杯中淡绿色的酒液,道,“饮酒饮的不仅是酒,饮还有心境,心若不静、不净,再好的酒,喝着也如白水般没有滋味。”

“前辈所言甚是。”银发老者含笑点头,双手捧起一只酒杯递给小丫头,再又取起另一只递向穆白,道,“小友,请!”

穆白也不假意推辞,起身用双手接过木杯,就势坐下,将那一杯晶莹剔透的佳酿送到唇边。

酒液方沾嘴唇,一股馥郁香气便扑入嘴中,继而扩散至整个口腔,然后顺着喉头一路向下,徐徐扩散至全身各处。

凡这香气所漫及之处,顿时化作滚滚暖流,一瞬间,穆白便如置身温水之中,全身暖洋洋一片,两抹酡红,也于无声中飞上双腮,竟是隐隐有了几分醉意。

他虽称不上千杯不倒,但普通灵酒,十余斤下肚,全然不会皱半下眉头,然而这勾兑出的猴儿酒,他仅抿了一小口,竟已生出熏醉之态。

皮帐中没有人开口,穆白闭着眼回味良久,待酒香自嘴中散尽,那股暖流扩散至全身各处,才又举起酒杯,抿下一小口。

如此这般,这杯猴儿美酒,他竟饮了不下百次,直到最后一口饮下,木杯也彻底告罄见底,穆白脑海中渐生出一丝倦意,继而两指捻着木杯,就那样坐着熟睡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他乍然醒转,却发现帐中已再无一人,那只木杯还被他以二指提在手中,但一干茶具,半人高的水缸,温酒的火炉,装酒的陶罐,以及其他四个饮酒的人,却都不见了踪迹。

穆白迅速起身走到帐外,一道刺目曦光射入眼中,原来此时竟已到了破晓时分,那空地上的篝火已然熄灭,只剩下袅袅升起的余烬,除了他栖身的那顶皮帐,其他帐篷也早被收起带走。

昨晚的一切宛如南柯一梦。

穆白低头看向被他握在手心的木杯,倏然感到在晨曦之中,他的体内竟暖流滚滚,肌体也无声绽放宝光,他这才蓦然惊醒,连忙将神念沉入体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