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这间房子好大啊!”小丫头看着四周,满眼的新奇,絮絮道,“丫丫从来没有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吃过饭。”

陌上溪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淡漠的眸子霁化,道,“只要你喜欢,以后大姐姐经常带你来。”

他抬头看向前方,正欲唤那小二,目光却是落在自楼上走下的穆白身上,不由一怔,道,“你也来了南蛮?”

穆白点头,心中也很诧异,不明白陌上溪为何也会出现在此地。但转念间,他便想到数月前姜家的追杀,那时若非影卫搭救,只怕他已遭了不测,念及于此,他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暖流。

他此刻自然明白,自己此前对陌上溪的某些行为应是有所误会,此人表面淡漠,实则心肠不坏,只是不善将自己对别人的好表现出来罢了,这点倒和他很像。

“为何不见白老?”穆白看向陌上溪身后,只发现一个陌生的小丫头,却不见白苏与影卫,不由疑惑。

“白老他……”陌上溪神色一黯,看着穆白,道,“走了……”

“走……”穆白原本想再问白苏走到何处去了,但蓦然看见陌上溪黯淡的神色,心头却猛然一突,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到嘴边的话也顺势收住。

陌上溪看出穆白眼中的质疑,轻轻点了点头,缓步走向一张临窗的木桌,看不见神色的道,“都是我的错。”

穆白默然。

……

三人点了酒菜,就着初秋的微风在窗口坐下,穆、陌二人各端起一杯清茶,却是未饮。

许是他乡遇故知,也许是二人几番交际,相互畅开心扉,陌上溪说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穆白心中突生复杂之意,竟有五味纷呈之感。

小丫头举筷的动作顿了顿,抬起明亮的眸子,看着陌上溪少许,才又悄声将竹筷伸入菜盘。

陌上溪似是察觉,提起竹箸,向小丫头身前的玉碗中添了几个菜肴,放下双箸,将杯中灵茶一饮而尽,道,“你入蛮又为何事?”

“历练为主,若有可能,想找到《涅骨经》、《净髓经》二部古经。”穆白举杯又止,重新将茶杯放下,道,“你可知晓这两部古经的下落。”

陌上溪摇头,道,“不知。”

穆白点头,心中难免有些惋惜,以陌上溪曾经的身份,掌握醉梦轩这样的落网大器,竟也不知这两部古经的下落,看来他想将其找到,只怕几无可能。

不过他心中仅是微黯,很快便也释然,若是这两部古经这般容易寻到,又岂会失传。

只是叙旧的二人都未察觉,在穆白提到那两部古经之时,瓷娃娃般的小丫头神色却是微微一怔,虽很快恢复正常,但她那黑白分明的双眸之中,却闪过一丝疑窦。

茶尽饭罢,三人缓步走出酒楼,沿着古街行走,准备离开岩城,恰在这时,一队人马匆匆从三人身前驰过,去了远处。

“蛮族……”陌上溪护住小丫头,看着擦着身边横冲过去的十数人,柳叶眉微微一蹙,这十数人着实蛮横的很,若非三人闪躲及时,只怕便会被这些人的鳞马踩到。

“这群人看上去神色焦急,应是有事缠身,行为鲁莽,倒是有情可原。”穆白收回目光,不愿追究。

陌上溪实力强横,即将悟道,再加上手握影卫此等重器,自然不怕普通的蛮族修士,可他毕竟才丹海修为,初来乍到,实在不愿惹得麻烦上身。

“罢了!”陌上溪展开眉头,拉着小丫头,缓步走向城外。

“又是涂山部落的人,他们的祭灵早便时日无多,即便能从那些炼气士手中求到丹药,也肯定是将它救不活了。”有蛮族修士摇头,看着远去的十余人,神念闪动。

“涂山部落也算是这方圆十万里内的大部,可若没有祭灵的庇护,只怕用不了几年就会彻底消亡,涂山部落的祭司如此心急,也是情有可原。”另一个蛮族修士叹息,似是知道一些辛秘。

“有什么值得惋惜,大荒内每年都有数之不尽的部族无声消亡,涂山部落不是第一个,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有了担心他们,倒不如照顾好我们自己部族内的祭灵。”神念波动渐远。

“祭灵……”穆白再向那远去的十余名蛮族修士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所谓祭灵,亦是一种生灵,乃是南蛮各大部族传承得以延续的根本,就连诸如九黎、燧人、有巢这样的大部落也要供奉祭灵。

不过这些大部落的祭灵都极为强大,不亚于古圣,更有特殊的方法延长寿命,近乎不死不消。

很多强大部族的祭灵,寿命比大帝都还要漫长,便如九黎、燧人、有巢三部的祭灵,便是从洪荒末年传承下来的,历经十余万年,至今仍未寂灭消亡。

若说祭祀是蛮荒各大部落的天命,连九黎、有巢等大部都无法免俗,那祭灵,便是所有部落生存的根本,没有祭灵庇护,在凶恶的大荒之中,一个万人部落,最多几年,便会消亡。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南蛮相比于中土,实在充满凶险。

这里不乏从上古侥幸留存下来的洪荒遗血,再加上地广人稀,城池稀少,环境凶恶,若无祭灵庇护,没有修为的凡人根本便无法生存,而即便是有醒血境修为,也难以和各种凶兽搏命。

要知道,一个万人部落,其族内九成都是凡人,有修为的人实在太少,而有精深修为的人便更为罕见。

毕竟‘修行’二字,不论对哪个种族而言,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何况还是在凶恶的大荒之中。

修行的权利终归只能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在这个世上,占主要比重的永远不是修士,而是天生孱弱的凡人。

这便是生存。

三人即将走出岩城之时,那涂山部落的十数名修士又匆匆的从几人身前纵马驰过,冲出城门,沿着峡谷,向着远方去了。

不过在这十数人中,却是多了几名人族修士,看上去应是炼丹师。

穆白在这几人身上都感受到了药气波动,却并不强烈,若这几人不是刻意收敛气息,那便是他们的丹术修为都并不高深。

……

出了岩城,三人径直离开峡谷,来到一片荒原之上。

穆白这才发现,南蛮远比他想的还要苍茫荒凉,身在那峡谷之中,尚还看不出太多端倪,但来到这片荒原,却才发现放眼万里,竟是空无人烟。

大地荒芜,黄土无边,天高地阔,空中飘着浮尘,地上还有浅淡的马蹄印记,应是那涂山部落的修士遗留。

一阵风吹过,马蹄印变得淡了。

地面的泥土很坚硬,放眼看去没有太多丘陵,地面起伏并不大,茫茫厚土,只有几株半枯未死的小树随风摇曳。

跨过坤州与南蛮的交界线,穆白尚以为脚下这片大地应该遍布原始密林,广布丛山峻岭,却不曾想到竟还有如此荒凉的一面。

“应是某些强大凶兽出没后留下的遗迹。”陌上溪四下看过,双眸依旧淡漠,没有太多波澜。

穆白点头。

三人缘着荒漠远行,沿途偶有些许绿茵,更多的是滚滚黄尘,有时在那泥尘之中,能看见被泥土半掩的枯骨,这些枯骨不知岁月,有些来自人类,更多却是各种异兽。

呦!

苍鹰怒鸣,振翅翱飞,在无云的天际盘旋,从三人头顶绕了几圈,最终远去。

穆白松开紧捏的剑指,适才那只苍鹰展翅能有三十余丈长,让他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压迫气息,好在其并未从天空俯冲下来,否则以他的实力,根本没有信心对付这样一只异兽。

大地荒凉无边,孤烟渐起,天色黯淡,气温也随之降低,不到二更天,天地间便只剩下一片冰凉,陌上溪握着小丫头的手掌,将一股热流渡了过去。

三人减缓前进的速度,却并未燃起篝火,夜晚的大荒无疑充满凶险,冒然点火,只会引来层层危机。

繁星点点,月光冷淡,清灰洒在地面,越发将这天地衬托的清冷彻骨。

子夜时分,三人遇见一只凶兽,这是一只九头鸟,通体赤红,尾翎带有七彩之色,展翅能有丈许,虽然体型并不大,但其给穆白带来的危机感,却要比先前那只苍鹰还要浓烈。

陌上溪收敛气息,宛如凡人,不曾出手。

穆白与那九头鸟交手,最终惨败,即便他动用了气运莲华,更是将炼体、炼气修为叠加,也仅是斩去这九头鸟的一只头颅,而他的胸口则被其撕开,紫金之血染遍白衣。

一头被斩,九头鸟彻底发狂,振翅扑杀而来,穆白飞退,融汇领悟不久的第二气,只可惜这四周生灵绝迹,他所能借用的生灵之气极少,但相比此前,他的速度无疑提高许多,全速而行,九头鸟也将他奈何不得。

飞退之际,他口含一颗疗伤宝丹,不多久伤势便全部恢复,重新登临巅峰。

轰!

穆白且战且走,动用全部神通,化作一剑,再斩九头鸟一头,至此,那九头鸟还剩下七颗头颅,二者之间的差距瞬间被拉近。

穆白神色凝重,有疗伤宝丹相辅,他近乎百战不伤,鏖战大半个时辰,九头鸟再被他斩去一只头颅,这时,那赤色异禽终于察觉势头不对,果断放弃穆白,振翅想要逃离。

“哪里走!”穆白沉喝,并指点在眉心,第一莲的重力势场祭出,那九头鸟飞到半空的身形一滞,恰在这短短的空暇之内,穆白已翻身而起,猛然踏在那九头鸟背部。

轰隆一声,九头鸟坠在地面,剩下的六只头颅中齐齐咳血,彻底受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