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还是那路,山还是那山,殿宇楼阁依是,来时初秋,一场绵绵淫雨,再度回归,已是初夏,日近黄昏,夕阳西斜。

穆白缓缓停步,仰头看着那座楼宇,沉了口气,朗声道,“开阳师姐可在,息峰穆白求见!”

话音落下良久,却见一道绿色身影从那楼中走出,看见穆白,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定了定神,道,“师姐在后山。”

“见过绿菱师姐!”穆白抱了抱拳。

绿菱点了点头,道,“你一去半年有余,了无音信,师姐曾交代,若你回来,可直接去后山找她。”

顿了顿,绿菱看着穆白,欲言又止。

“师姐有事但说无妨。”穆白放下手道。

“罢了,有些事你终会知道,我现在告诉你无益,师姐正在后山修炼,你自己去吧!”绿菱摇头道。

穆白剑眉微蹙,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后山。

他能感觉到,逆尘秘境打开在即,而开阳与夜凌云暗中的角逐也正式展开,故而在他离开的这半年内,上清源门肯定发生了许多事,只是这些事,要等一切安顿下来,才能去慢慢了解。

收起思绪,他慢步来到后山,穿过一条不长的山洞,走上一片宽广的巨崖。

纵目看去,只见在夕阳的余晖之中,云海深处,隐约盘坐着两个白衣女子,朦胧绰约,不食烟火,穆白凝了凝眉梢,站在原地未动。

过了片刻,那两个女子起身,缓步走上山崖。

穆白对其中一个女子抱拳,道,“见过开阳师姐!”

而后,他看向另一个女子,露出一抹淡笑,道,“吴仙子!”

“回来了?”开阳点了点头。

吴馨儿站在开阳身后,似言又止,最后回以微笑,浅浅垂下眼帘。

“是。”穆白将目光从吴馨儿身上移开,看向开阳,道,“有劳师姐挂念!”

开阳轻轻摇头,盯着穆白片刻,道,“你受伤了,神魂之伤?”

吴馨儿一振,抬眉看向穆白,美眸中闪过一丝惊异,旋即化作一摸复杂。

“不错。”穆白摸不准开阳的意图,只得轻轻点头。

开阳沉默,顿了少许,道,“下去同绿菱到药阁取些宝药,悉心调理吧!”

“是!”穆白看了开阳一眼,顿了少许,见其似无话再说,只得抱了抱拳,道,“那我便先行告退。”

开阳点头。

吴馨儿张了张口,终把想说的话咽在喉中。

穆白抬眸看了眼二人,转身离开。

此次相见,开阳的态度让他实在捉摸不透,既然特地交代让他回来之后便来雾峰,自然是有事要交代,最可能便是关于逆尘秘境,或者宗主之争。

但此次相见,其却对此只字未提,仿如全然忘记。

穆白加快步伐,思绪渐深。

他离开毕竟已有半年,对现在的形势并不了解,故而也不敢胡乱询问。

说到底,即便再不想承认,他与开阳之间,都存在着身份差距,而这份差距,又注定许多事他都无法当面询问,只能暗自揣摩。

……

山崖,开阳抬步,走向云海。

吴馨儿咬了咬唇,终是鼓起勇气,道,“师姐,为何不告诉他?”

开阳没有回头,听不出感情的道,“他不适合。”

顿了顿,似又觉得说的并不合理,顿步回头看着吴馨儿,解释道,“他神魂受创,只怕终身也再难踏入神通境,我若应允他,反倒是害了他的性命。

息峰是片不错的地方,有玄易子师叔坐镇,他静养几年,应可恢复一两成神魂力量,但至于能否打破玄关,却还在未知。”

“怎会如此!”吴馨儿神色一滞,僵立在地,道,“师姐,便没有办法了吗?”

开阳想了想,道,“他之伤,乃是泥宫境修士所为,若无煅魂玉,仅凭寻常药石,我也无能为力。”

吴馨儿怔住不语。

开阳微叹一声,道,“既然想去见他,那便去吧!

不过,你与他终非同路之人,他本资质寻常,再加上此次神魂受创,修道之路已断,你还是尽早斩断与他的联系吧。”

略顿,开阳再道,“半年前我雾峰突现上古仙殿,待你从逆尘秘境归来,便可进入仙殿修行,褪去凡骨。至时,你与他之间的差距会更大。

他终是一粒尘,而你,却是北飞的天鹅!”

“可他的炼丹天赋……”

开阳摇头,露出一抹惋惜之色,道,“若他终生都卡在武练境,炼丹天赋再好又能如何?全无施展的余地。”

她看向吴馨儿,道,“断了吧!”

吴馨儿沉默,抬眸看向夕阳中的云海,看向那风起云涌,看向那雾海沸腾,良久,他轻轻嗯了一声,开阳平日间话语不多,今日一反常态得说出如此之多,她岂不明白!

“去吧!”

吴馨儿施了一礼,转身追向穆白的背影,开阳回眸轻叹一声,一步踏出,走入云海,再一步踏出,消失在云海深处。

修道之路凶险莫名,自古折戟沉沙者不在少数,多少天骄方崭露头角,便又被那澎湃的浪花打翻淹没,这本就是一条血与骨扑就的路,故而从不缺少方洒下的热血。

有些人在这条路上粉身碎骨,而有些人,却又在这条路上缝雨化龙,这天下太大,从不缺少天骄,这人世太广,并非没有人杰……

……

穆白走出那方山洞,心底隐隐有些压抑。

再次相见开阳,尤其是当对方看出他受了神魂之伤后,他明显能感觉到其对他的态度,不再如之前那般‘热情’。

虽然每次相见,开阳都是一如既往的恬淡,但穆白能感到,从那一刻起,其实一切都变了。

开阳是真正看开的人,或许她的目光便在这俗世之上,宛如俯视众生的神灵。

大道无情,当真正的走上求道之路,可还有情?

吐出胸口浊气,穆白转头看向身后追来的那道身影,抱拳道,“吴仙子!”

吴馨儿停步,看着穆白,眸中闪烁复杂,道,“你我一定要这样见外吗?”

穆白淡淡一笑,收回手,站直身,道,“吴姑娘!”

吴馨儿‘扑哧’一笑,见穆白冰冷得脸色霁化,遂收敛笑意,道,“你的伤势?”

“不打紧。”

吴馨儿欲言又止,沉默良久,方道,“你也别怪开阳师姐,其实她也是一番好意。”

“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