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血月,雪是刺骨冰冷的大雪,落地不融,堆积不化,即便是落在那漆黑的湖面之上,亦不见沉没,亦不见消融。

近乎在血月升起、大雪降临的那一瞬,距离弱水湖畔,近有千里的一座山谷之中,一个断臂老者,陡然睁开双眸,看向弱水湖的方向,眸中闪过一道精茫。

这老者正是澜沧子,但如今,其左臂竟齐肩而断,体内的气息,亦十分紊乱,全无当初的半分超然。

看了一眼,那澜沧子脚下便升起一道虹光,而后拔空飞起,所去之处,正是弱水湖的方向。

同时,更远处,一条干枯的河道之中,一只巨大的怪鱼之骨上,一个半张脸全部腐烂的中年女子,亦抬头看向那弱水湖所在的方向,在其眸中,闪烁着怨毒、疯狂。

“慕清风……敢耍老娘,你绝不会有好的下场!”怪笑几声,这女子猛然也踩起一道虹光,腾空飞起。

在这女子飞走后不久,离此处不远的一座山谷之中,一个中年男人挥袖卷起一只木质傀儡,僵硬的脸上露出一抹难名笑意,很浅。

轻轻一笑,其也腾空飞起,紧跟在那娄姓女子身后,但自始至终,那娄姓女子,似都未察觉这中年男人的存在。

还是在同一时,一簇残破的殿宇之中,一个面带微笑的青年,陡然飞到半空,遥望向那血月升起之地。

看了少许,其低声呢喃,道,“等了快四个月,最大的机缘,终于来了么?”

收起呢喃,其竟兀自发懵,少许,猛然抬手并指,点在眉心,一道闪电印记亮起,青年嘴角泛起一抹浅浅笑意,眸中,同时划过一道莫名精茫。

“快四个月了,竟然还活着,有趣,有趣……”

说话间,这青年也驾起一道虹光,飞向那血月升起之地。

……

断桥头,没有风,雪一片片垂直落下,不断堆积,很快便没过穆白的脚踝。那血红色的月光洒下,落在积雪表面,照映的整个天地,都是一片惨淡血色。

啵!

始终平静的湖面,终于起了一丝涟漪,在其水面,一圈波纹,缓缓扩散开来。

在这圈波纹扩散的过程中,一朵巨大的黑色蓓蕾,缓缓从那涟漪之中升起,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涟漪,在平静的湖面卷起,一朵又一朵蓓蕾,从湖水之中冒出。

伴随这些蓓蕾冒出湖面,一片片漆黑似墨的荷叶,也从湖水中升起。这荷叶极为巨大,每片的直径,皆在五十丈之上,其拖着那一朵朵黑色蓓蕾,静静漂浮在水面之上。

啵!啵!啵!

涟漪不断,蓓蕾一朵朵冒出,荷叶一片片升起,开始零星分布,但随时间过去,便逐渐遍布河面,一股无形的气息,无声中,笼罩整个弱水湖。

血月依旧在升起,雪依旧在落下。

终于,那血月升到半空,蓦然停下,一刹那,飘零的雪花,也骤然停止,就是尚在半空未落下的雪瓣,亦不再坠落,而是静静悬停。

同一时,所有黑色蓓蕾,绽放!

一朵朵黑色莲花,开满湖面,每开一朵,悬停在虚天上的雪瓣,便炸开一片,一刹那间,悬浮在天穹半空的雪花,竟皆炸作冰晶,徐徐落下。

待到最后一片悬停的雪花炸开,湖面,彻底开满莲花,黑色的花瓣,黑色的花蕊,黑色的莲蓬。

除了断桥头上的白雪,天空的血月,这天地,唯剩下一片漆黑,赛墨!

铮!

一股难以形容的声音,蓦然在寰宇内响起,这声音来自那绽放的花蕾,很奇妙,无法言明。

第一道声音响起,远处有一朵黑莲凋零,第二道声音响起之瞬息,再一朵黑莲凋零……

很快,那绽放满湖面的黑莲,竟凋零大半,唯剩下七八朵,这七八朵,相比之前,模样更小,但其却越发晶润,便如黑水晶一般。

穆白目光微闪,只见仅仅停顿片刻,那七八朵黑莲,便继续开始凋零,不过到了这一刻,其凋零的速度相较之前,便减慢了许多。

很明显,剩下的这几朵黑莲,吸收了其他凋零黑莲的养分,整湖的花蕾凋谢,只为成就这最后的几朵。

奇妙声音依旧很轻柔,每一次响起,便有一朵黑莲凋谢,剩下的几多黑莲,一朵朵凋零,速度越来越慢。

最终,只剩下三朵蓓蕾,其越发的晶润,每朵都只有磨盘大小,它们不再凋谢,而是不断变得晶莹,趋于完美。

一湖莲蓬,莲生三朵,皆是黑莲。

穆白心底不再平静,他亲眼见证这堪称奇迹的一幕,一股异样感觉,不由升上心尖。

“弱水黑莲……”他低声呢喃,体外震起一圈无形的气浪,将脚下的积雪卷走,而后盘膝在断桥头坐稳,静静盯住湖面那三朵黑莲。

这三朵莲,离他并不很远,开在一起,同蒂而生,一蒂三莲。莲中最奇异的莫过并蒂莲,一蒂生二莲,如这一蒂三莲,却极为罕见,堪称绝世罕有。

湖中,那些怪鱼从四面八方游来,环绕着这三朵莲花,安静等待。

天空,血月倾斜悬挂,血色越发浓郁,几乎能够滴下。

天地宁静而无声,自黑莲不再凋零之后,那奇妙声音,也倏然停止。

盘坐中的穆白并未发现,他眉心那道闪电印记,在不知不觉中,轻轻闪了闪。其闭上双眼,静静感悟着周围的奇妙律动,隐约有种明悟之感,却似是抓不住。

蓦然,其睁开双眼,回头看向身后,只见一道虹光骤然从远处驰来,落在离湖畔百丈之处。这是一个老者,只有一只手臂,面容很沧桑,亦有种淡淡的颓废。

“澜沧子!”穆白站起身,眸中闪过一道精茫,心底微微一振,一股不详之感,陡然升上心头。

在穆白看向那老者之时,其,亦纵目看来,眸中闪过一道诧异,旋即化作森冷。

没有多言,澜沧子便抬步向湖边走来,只是几步走出,其脸上便露出一抹惊色,脚步略顿,抬头紧紧盯住穆白,眸中闪过一道骇然之色。

同一时间,另一道虹光,也从远处飞来,落在此前澜沧子降落之地,其正是那娄姓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