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拢拢发丝，甩甩头，把哀哀怨怨的小女人形象赶走，换上一副笑脸：“没关系，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或精彩或狗血的戏，我就当人在戏中好了。”她心里暗想，也许在古代的戏演完了，她就可以去现代继续演戏了呢。好在古代自己还是戏剧的核心和主角，不像现代只是个替身，连个配角都算不上。
李沁默默无语。
如烟见他不搭话，有些不高兴，不知道他是觉得这话题没意思不屑于跟她费口舌呢，还是没想到怎么答复？反正，男人不理女人，就是令人伤心的。翻出那日李沁给她的针线，她把彩线一根根挑出来。
“你要干什么？”
“你刚才说异体同心时，我就有了个想法。”如烟笑着把线拢到一起，开始慢慢地编织起来。李沁不再多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只见线在她的手下，慢慢变了模样，最上面一大缕彩色的线做成悬挂的扣绳，下面先是像个圆弧，后来随着编制的完善，慢慢看出是一颗爱心，接着爱心另一半又有了半颗爱心，完整地看就是两颗串在一起的心，最下面是一缕穗子。她动作很快，不多久，一个同心结就编织好了。
她把编好的同心结在他眼前亮了亮。
“夫子这是打算送给哪位姑娘啊？”李沁打趣儿地说。
如烟想了想：“我听闻妹妹讲，心里暗暗喜欢一位自诩公子颜如玉的不要脸的家伙。我就想把这个同心结送给那个家伙，让他好好对待我的妹妹！”如烟摆出柳无言说话的语气说得头头是道。
“那我就谢谢大哥了。”李沁配合地轻轻抱拳。
“谁是你大哥？”如烟白了他一眼。
“大哥，您是如烟的哥哥，如烟看上了我，我可不就是该跟着如烟喊您大哥了吗？”他清雅绝伦的脸上，神色淡淡，不显山露水，但那如宇宙黑洞般的漆漆狭眸带着隐忍的笑意朝她专注地看过来时，她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但马上，她就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怎么就是我妹妹看上了你？好像你是被强迫的，很不情愿啊？”
“怎么会呢？大哥明鉴！令妹国色天香，皇室数位皇子为她竞折腰，我若是单一喜欢她没有用，只是流水深情落花绝情而已。即便我利用身份俘获芳心，也难逃其皇权之下委屈答应之嫌。唯有令妹看上我，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他笑得心花怒放。
如烟知道自己刚才是发神经才会说那句“妹妹心里暗暗喜欢一位自诩公子颜如玉的不要脸的家伙”，真是自找麻烦，落人话柄！
李沁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揽住她的肩膀：“好了，别生气了。难得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公子颜如玉的自称。呵呵，那可是你失去记忆后你我的第一次照面，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我很感动。不会是你心里本来就是这么评价我的，所以才记得这么清楚吧？”
如烟想，这个人，脸皮厚得真的可以去开火车了！
“如烟，明天太子和柳夫子就要离开了。我会去送行……”李沁有些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不瞎跑，我在营房。绝不给你添乱。”她振振有词地许诺。
第二天很快来临。如烟却并没有那么听话地留在营房，而是偷偷跟在太子的仪仗队后。不管哥哥在复仇的计划里给自己安排了什么样的位置，那终究是她这一世的哥哥，他们有同一个地方长大的记忆，也有相同的宿命。
太子捏了捏袖中的手绢，抬眼向远方的帐营看了看，眼中竟满是惆怅。目光一转，他看向不远处突起的丘陵，那里有高起的土堆。
如烟吓得连忙匍匐下来，这个李睿，一双鹰眼锐利如斯，他不会看到自己了吧？他也应该知道身边的柳无言是男儿之身，不是那晚与他同帐篷被迫听他倾诉心声的女儿之身了吧？如烟觉得自己怎么都没有办法去恨这样一个太子，她能感觉得出他那抗拒之下默默流露的关切。他明明有很多次可以揭穿自己的真面目，但是都故意转开了。也许只是因为他对自己有一份心吧。谁都没有能力对在自己身上花心思的人生出仇恨来。虽然他那日手执火把烧了冷府，但是他也解释了，说是为了防止奸人想从冷府再搜出什么预藏的谋逆证据诋毁冷府。就凭他对一块手绢的珍视，如烟相信他还不至于对手帕的主人之府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他那天解释时，还没见过男装的柳无言，还不知道他将是国子监的助教。哥哥遇见他结缘当上助教，应该是那以后的事情。太子，就此别过吧。如烟深深叹息一声，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还会召回自己，再在宫中相遇，不知道和太子又会是怎样一种局面？
太子的仪仗队愈去愈远，李沁收回视线，转投向不远处的丘陵。他狭眸微敛，闪烁不定。二皇子李易眼光一扫，马上若无其事地淡淡笑着向前走去。周瑾从后面迅速跟上。
如烟一动不动。
等李易走远了，李沁咳了一声：“好了，出来吧。”
如烟暗叫一声，灰头土脸地从土堆背后出来了。因为不想被发现，是匍匐着的，身上头上都占了不少灰尘。她看看自己的长袍，颇有土著人的味道。
“我躲得那么小心，你怎么会知道的？”如烟不服气地问。
“躲的好，”李沁咬咬唇，“估计不仅是我看到你了，太子，你哥，二皇子，恐怕都知道土堆后有人。”他气不打一处来。
如烟吓了一跳，自己的隐蔽术这么差劲？躲在那里这么明显？
“大家明明看着你跟太子一同远离，现在你还是这样跟我回去，恐怕……”李沁若有所思。
“就说太子临时起意，怕你们怠工，所以派我监工！”如烟自作聪明地说。‘“你怎么知道边疆就没有太子的人？”李沁反问她。
如烟想了想：“可是太子明明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他也没有戳穿，那现在就算探子再去汇报我还在边疆，他也不会戳穿吧？要害我他早就害了，何苦等啊？”
李沁的眉毛一瞬间就拧在了一起：“说得也对。谁叫你是他心仪之人呢！也难怪你总是这么信任他，信任他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害你！”
如烟觉得他的话有点儿味道不对了：“什么叫我总是这么信任他？我是看他知道我的身份没有揭穿……”
“没揭穿你的人多呢，你是不是每一个都要这么信任啊？”他语气阴冷，目光淡漠。
怎么这个死样子又来了？如烟心里一阵气堵：“还有没揭穿我的，不就是你吗？我不信任你吗？”
“你信任我，我让你待在营房，你嘴里答应，人却还是来了！你究竟是舍不得你哥哥，还是舍不得那个帮你掩饰身份的太子？”李沁一针见血说出自己的不满。
“我要是舍不得太子，我就跟着回宫了。”
“那不是太子身边还跟着你哥嘛。你们兄妹俩毕竟还没到同时露脸的时机！”
“同时露脸的时机？”如烟重复一句，“哥哥的计划你怎么都是一清二楚的？偏偏细节都还不告诉我！我和哥哥最终会同时露脸？需要选择合适的时机？”
李沁放声一笑：“哈哈，你不是早说了吗？你是我的男宠！你当然不可能，你哥哥可能啊！他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啊！你就当他是我的男宠，他的计划都告诉我好了！”
如烟不信任地看着他：“可是你和哥哥立场截然不同，你是皇室子孙，你怎么可能帮着我哥哥？还是这所有计划其实是你拟定的？因为你要和太子争夺皇位，而你看出太子对我似乎用了心，所以我就成了你的美人计？”如烟越想越对，这些日子冥思苦想得不到解释的疑点，如果这次猜测是真的，就都能自圆其说了。
李沁觉得胸腔内的那颗心有一瞬间似乎停止跳动了。
“被我说中了吗？你无法反驳了？你有心争夺皇位，这是皇子的宿命，我不评论，可是你何苦把恶人标签都贴到我哥哥身上呢？何必借着我哥哥复仇的名号为你自己谋利呢？何况，你要拱手送上的，是你一直努力表现出爱意的我啊！”如烟为自己慢慢看透这个局而寒冷不已。
李沁觉得血液刹那间也冰冷了：“呵呵，你真是够自作多情的！爱意，自始至终，我说过爱这个字吗？从我嘴里吐露过吗？”
如烟的眼泪慢慢占据眼眶：“四皇子，怎么说，那么小的时候，你也是我的哥哥，我们一起长大，难道你我之间就从来不曾存在过爱这个字吗？你又怎么忍心把我放在计谋的中心？”
“如果这么认为这么说这么看待我，能让你心里舒服点，那么我承认你想让我承担的所有罪名。”李沁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掉头离去。
如烟慢慢蹲下，用胳膊抱住自己的膝盖。还没到最冷的冬天，可是寒意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把她侵袭。如果把她作为计谋中心，是哥哥柳无言的主意，那她就是被牺牲的妹妹。如果李沁也参与了计划，那她就是被牺牲的爱人。如果两人同时参与了计划的制定，那她就是被牺牲的妹妹和爱人。自己究竟是被牺牲的哪一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