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不可置信的看着清明,难道她真的不回玉虚门,是因为她已经嫁给了阴天子?她要回冥界?

杜荷心中一块石头落了下来,她已经听出清明话里的意思,也听出了她的决心。

“啊,流霜掌门难得来我明保宫,不妨先住上两日,”齐云山掌门见场面有些紧张,便笑着打着圆场,“贵派的事慢慢说嘛,慢慢说。”

“我自有打算,重言师兄,你和流霜回去吧,替我同元祥师叔问候一声。”清明说着略一点头,便转身要离开。

“清明师妹,如今六界混乱,魔教猖獗,你万事要谨慎小心。”重言走近了清明一步,他素来不与人来往,此刻冷峻的脸上倒是隐隐有些担忧。

清明也甚少看到重言如此表情,有些愣了愣,随即莞尔一笑,答道:“这个自然。”然后走了两步,又看向流霜,尽量绷出为人师叔的端庄肃穆问道:“你不是设了个仙盟会吗?寅城的蛤蟆精怎么还没人去处理?”

流霜暗自吸了口气,恭敬说道:“已经派了人去。”

清明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有为人师叔的气派,便不再多说,带着杜荷离开。

齐云山掌门只知道这位清明师叔是玉虚门人,却是没想到竟然要玉虚门掌门亲自来请,更没想到她却执意不回玉虚门,暗自懊悔自己这几天的怠慢,又筹划着以后如何不怠慢这位玉虚门掌门的小师叔。

流霜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的离开了齐云山,他不知道清明的这个“自有打算”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如何去揣测她的这个所谓“打算”。

“主人,您要是回了玉虚门,总比在这里强。”杜荷小心的看了眼一脸沉思的清明,小心的开了口。

“杜荷,你跟我说说如何恢复神识吧!”清明却是问道。

杜荷激动的涨红了小脸,直接跪在了地上,欣喜若狂的说道:“用杜荷的血便可解开封印,主人就能恢复神识。”

清明万万没想到解开灵魄珠的最后封印竟是如此简单,疑惑的问道:“为什么要用你的血?”

杜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说道:“这是经历了嫦娥色诱神人,盗取灵魄珠后形成的一个束约,因为人始终是人,如果被心怀不轨,别有用心的同道,或者异类骗走了灵魄珠,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而我们玉兔一族则是要尽心尽力的侍奉佐助神人,不得有二心……”说到这里,杜荷神情有些悲伤。

不得有二心?清明突然想到意馨的死,似乎有些明白她临死前说的那些话。

“那么……”清明又问道,“作为神人,用了灵魄珠的全部力量后呢?会变成怎样?是魂飞魄散?还是……”

杜荷没想到清明会问及这个问题,不过也没有隐瞒,当下如实答道:“自然不会死,反而魂魄会齐全的,不过由于成为灵魄珠的祭器,神人往往会寿命很短,也比普通人衰老的快。”

“不是继承神明之灵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下场?”清明一听不会死,一颗心就安定了许多,可是当她听了杜荷后面的话,心又下沉了。

“这不是什么下场。”杜荷表情变得十分郑重,“继承神明之灵的人皆是魂魄不全之人,这样的人,一生命运多舛,绝大多数都不得好死。而正因为能成为灵魄珠的祭器,你的魂魄会齐全,纵使今生悲苦短暂,但在往后的生生世世里,你会顺遂安康。”

杜荷对待清明一向谦恭,甚少有这样不苟言笑,甚至疾言厉色的时候,清明就有些楞。

“主人,每个人的命运从他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写好了,其实在魏敏之死之前,您就本该恢复神识的,”杜荷仰头看着清明,老气横秋的说道,“而即便这中间出了些波折,您还是要恢复神识,这是作为继承神明之灵的神人不可推诿的职责和使命。”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的资格,”清明眼睛发热,鼻子也有些酸,心中更是苦涩,“倒是因为我为一己之私而……”

想到从前热闹繁华的寅城,想到今日看到的满目苍夷,清明忽然觉得自己无比的愚蠢和自私,可是……

“那……用了灵魄珠的力量以后,我……还能和秦庸在一起吗?”清明终是问道。

“主人,您的魂魄缺少的太多了,”杜荷为难的看了眼清明,即便不忍,还是如实答道,“加上之前的七尾狐内丹被绣姬夺去,恐怕……”

“恐怕什么?”清明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冷静。

“秦庸虽是阴天子,掌管六道轮回,但这一世,您是神女,您的事,他插不了手……”杜荷小心的看了眼清明,换了个说法。

“也就是说,我和秦庸……”清明脸色渐渐发白,难道与秦庸在一起都只是一场黄粱梦?

“其实从阴天子归位之日起,您与魏公子就情缘已尽,而秦庸……”杜荷停顿了一下,终是说道,“六界有各自的法则,而冥界这次出这么个乱子,就是因为千年前秦庸的失职,瑶姬这才师出有名在冥界掀起风浪,如果秦庸不好好处理,可能阴天子之位就要让贤了。”

“所以他就算顺利处理了冥界之事,以后也只能留在冥界了?”清明苦笑着问道。

“主人……”

“……你先下去吧。”

杜荷应是便躬身退下。

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清明甚是疲惫的躺在床上,之前一直以为用了灵魄珠的力量,她会像她的师傅元胤真人那样,万万没想到作为神人,完成使命后竟是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可是杜荷所言往后的生生世世……可清明不敢妄想往后的生生世世,只是想到无论恢复神识与否,今生再也见不到秦庸了吗?想到这些,她就觉得索然无味,就觉得无助无奈,就觉得心灰意冷。

清明想,如果她有富可敌国的财势,她愿意舍弃,如果她有只手遮天的权势,她愿意舍弃,如果她有国色天香的皮相,她也愿意舍弃,如果她……清明闭着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淌出来,她只有一个秦庸啊,她不愿意舍弃,可是什么事由得她选择?她从来只有逆来顺受,就像魂魄不全,她哪里有选择?就像身上的灵魄珠,她哪里有选择?

一阵慌乱的敲门声响起,清明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原来自己又睡着了。

“哎呀,清明师叔,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不容清明多想,门外齐云山掌门焦急慌乱的喊起来,“拂羽岛少岛主带着那些个掌门都吵着要见您呐!清明师叔,您快出来瞧瞧啊!”

清明皱眉,起身打开房门,齐云山掌门一脸的惶恐和焦急,她忙问怎么了。

“您的师侄走了不久,那些不愿意加入仙盟会的小门派们,也不知道是谁带了头,竟都找上我明保宫来了!要见您呐!”齐云山掌门有些语无伦次。

“主人,您快走!”就在清明满腹狐疑的时候,杜荷急匆匆的跑开,拉着清明往另一个方向跑,边道,“那些人不怀好意,要逼迫您交出灵魄珠!”

“究竟出了什么事?”清明边跑边问道。

“拂羽岛,肃拾派还有几个小门派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联合起来要见您,还说……还说……”杜荷有些吞吞吐吐。

“他们要我交出灵魄珠?”清明问道。

“那些个所谓名门正派,也不过是觊觎灵魄珠的力量,故意说您是一介女流,哪里懂得什么苍生大义!”杜荷嘟嘴,生气的说道,“他们就想独占灵魄珠,好称霸六界!”

清明站住了脚步,心中忽然感到一种了然,她仰头望着天空,蔚蓝色的天空点缀着几朵蓬松的白云,她就想到了魏敏之。

魏敏之时常着一身青衫,小时候总是高傲的对自己呼来喝去,长大一点的时候,魏府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再然后就是她与他一起赶路去茅山……清明望着天空,她记得魏敏之死前说过,他希望灵魄珠是父神对世间万物的怜悯,是庇佑生灵的神物……

“主人……”杜荷望着清明,低低的喊了一声。

“用你的血来解开封印吧!”清明眨了眨眼,然后看着杜荷,露出淡然处之的神色。

“主人,您想好了吗?”杜荷有些看不清清明的脸色,不安的问道。

“嗯。”清明点头,又看了眼高高在上的天空,“秦庸就是魏敏之,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他……我不想再见到他了,无论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活的如何也好,老死也好,我都不想再见到他,所以杜荷,”清明附身,抓着杜荷的手,“不要告诉他这些,它若是问你,你就说我……会回到九天之上。”

“主人……”

“好不好?”清明问道。

“嗯!”杜荷郑重应道。

“这样就好。”

清明直起腰,杜荷咬破了右手手指,在虚空画了一个血符,血符仿佛受到某种牵引,迅速的附在了清明的额前,瞬间化作几道赤缕渗进她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