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没有急于返回中都,而是选择留在草原上收拢残兵,但另外有一人却趁乱早早返回了中都。

暗卫也有自己军事力量,一千重骑,是蓝玉接手暗卫后的最大收获。

在大军溃败、中都空虚的局面下,蓝玉手中掌握的这一千留在中都百里外的重骑,就显得格外举足轻重。

大地轰鸣。

一千重骑兵临守军不过两万余人的中都城下。

黑甲黑马,暗卫缇骑。

缇骑本是暗卫主官的亲随护卫,只是萧烈在这个基础上将它放大,发展为一支足以与徐林麾下中都铁骑相提并论的重骑兵。

蓝玉一身蓝色锦袍,面容虽然普通,但兴许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缘故,此下自有一番风度,出则将,入则相。即便身后立有一千重骑,也遮掩不去一袭蓝袍的光彩。

呜咽的号角声在城墙上响起,随着朔风飘出,显得格外苍凉。

一队队中都守军在层层叠叠的城墙上严阵以待。

蓝玉来到中都城门前百丈处,抬手让身后骑兵停下步伐,只身一人走近城墙,高声道:“我乃天机阁蓝玉,奉大都督之命统领西北暗卫事宜,中都守将何在?速速前来见我!”

寂然无声。

中都守兵面面相觑。

蓝玉高坐马上,面无表情。

片刻后,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一名头发已经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将从城头上探出身来。

蓝玉提着缰绳,坐下骏马在原地来回踱步,“为何不开城门?”

他望着蓝玉同样高声喊话,声音洪亮,反问道:“蓝先生此来何为?”

蓝玉只是回答了四个字:“紧要军务。”

老将脸上表情似有疑惑,继续问道;“那为何要携带一千重骑?”

蓝玉淡淡道:“以防不测。”

老将姓李名怀,从军四十年,亦是从行伍出身,在花甲之龄才坐到都统的位子上,老成持重。徐林出征草原,特命此人坐守中都。李怀倒不是怕蓝玉的一千重骑,中都城防之坚固,休说是一千重骑,就是再多十倍,一万重骑也只能望城兴叹。他只是怕蓝玉带兵进城之后,会生出事端,可如果不让蓝玉进城,若蓝玉身上真有紧急要务,日后追究起来,也不是自己能够承担起的。

想到这儿,李怀一咬牙道:“蓝先生,本将职责所在,未见大都督手令,不敢擅开城门,敢问蓝先生可有大都督手令?”

蓝玉摇头道:“未有。”

李怀后退一步,两名甲士站在他的身前,冷然道:“那就恕难从命了,还望蓝先生见谅。”

蓝玉无视城头上的中都守军,独自打马前行,沉声道:“我独自一人入城。”

李怀脸上神色变化不定。

不多时,蓝玉已经走到中都城下,轻描淡写地扔下一记重雷砸在李怀头上:“大都督兵败青河,萧逆大军正朝中都进发,若是延误军情,可是你能担当得起的?”

李怀脸上阴晴不定,紧紧按住腰间刀柄,这位被徐林赞以老成持重而委以重任的老将,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喃喃道:“大都督怎么会败?”

徐林亲率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出塞,萧煜不过十几万兵马,而且还是临时由草原各部征调,怎么吃得掉徐林的五十万虎狼之师?

可蓝玉又着实不像信口雌黄之人,一时间让李怀进退两难。

蓝玉是谁?一般中都兵士不清楚,李怀可是一清二楚的,天机阁阁主傅先生的亲传弟子,天机阁未来的主人,如今更是统领西北暗卫大权。这等前途无量的人物委实不是他一个垂垂老朽能够招惹起的。

李怀颓然挥了挥手:“放下吊篮。”

一个可承载三人的吊篮悠悠落下,蓝玉下马走上吊篮,吊篮缓缓复而上升,重新升上高有近百丈的城墙。

蓝玉走下吊篮,踏足中都城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李怀,轻笑一声:“李老将军。”

李怀拱手一礼,“蓝先生。”

李怀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蓝先生方才在城下所言?”

蓝玉淡然道:“自然属实,道宗修士建坛做法,冬日暴雨,萧煜引清河之水,水淹大都督三军,如今中都大军已然全军覆没。”

李怀脸色瞬间苍白,向后倒退两步,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喃喃道:“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啊?”

蓝玉按住腰间剑柄,“如何是好?我有一条出路,不知道李老将军可愿意听?”

已是六神无主的李怀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死命抱住这根稻草,“当然愿意!”

蓝玉走进李怀,轻轻吐出一个字:“降。”

李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降?”

蓝玉轻笑道:“当然是降,如今中都兵败,萧煜来势汹汹,仅凭这两万人马如何守得住偌大中都?”

李怀猛地反应过来,怒声道:“老夫从军四十年,深受君恩,宁死不降!更何况我西北还有晋王殿下的十五万大军,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反倒是你蓝玉,受朝廷俸禄,君恩浩荡,竟出此大逆不道之言,实则当诛!来人……”

未等李怀讲话说完,蓝玉已然拔剑,一抹血光后,一颗好大头颅飞起。

蓝玉伸手抓住李怀的脑袋,脸色淡漠道:“暗卫和天机阁弟子听命,立时清剿中都徐林余部。”

一些中都校尉和都尉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自己身后的亲兵一刀刺穿了胸口,而那些平日里被奉为上宾的天机阁先生们更是翻脸无情,出手间便取人性命。

蓝玉左手提着李怀的头颅,右手持剑,一步一杀人。

中都精锐已被徐林悉数带走,剩下守城的虽不能说是老弱病残,但也只能算是普通甲士,怎么抵挡得住蓝玉所率修行者的突然发难。

不过片刻功夫,中都城头上的校尉都尉已经死伤大半。

有些见势不妙掉头想跑的,却发现去路早已被暗卫内卫死死守住,刚一露头,便被机弩射成了刺猬。这些机弩本就是为了对付修行者所造,只要没到履霜境界,绝无幸理。一炷香的功夫后,除了跪地请降的二十三名校尉都尉,城头上已经再无一名活着的中都军官。

李怀郑重其事的带领诸将上城头观看城外情况,倒是刚好给了蓝玉一网打尽的机会。至于一般兵士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便有少数看到城楼上景象的,不是被暗卫一刀杀了,便是低下头去,再不敢看。

大人们之间的厮杀,哪是他们这些小卒子可以参与的?

无人敢动。

蓝玉丢下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吩咐属下开始接管中都军权,暗卫和天机阁执事们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没有半分临时起意的生疏,显然蓄谋已久。

随着身上还沾染着血迹的陌生上官开始接手军权,中都甲士们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兵变!

不过偶有几波敢于异动的甲士,均被铁血镇压后,正面中都城墙一片静寂。

蓝玉扶着城垛,沉声道:“打开城门。”

几十名中都甲士转动巨大磨盘,铁索一点点绷紧。

随着沉闷的吱呀声,中都城门缓缓打开,如一线天开。

蹄声如雷,一千重骑洞穿城门。

蓝玉望向西北方向:“萧煜,剩下的就看你了,天底下的人可都在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