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欣在德国工作的时候一直是在应对和国内市场相关的事务,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驾驭,不过,她相信张轲闻的话,从小她就相信,她看向父亲,“要不我们就去看看吧,我也学习学习。”

张轲闻拉开办公室的门,三个人一起向食堂走去。

张轲闻一边走,一边向他们介绍路过的每个部门,走着走着,吴欣突然想起妈妈说过,苏萌就在克恩,她突然有点紧张,今天会遇到苏萌吗?看到她,还能认出她吗?这个突然的想法,打乱了她的思考,甚至张轲闻后来和他们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进耳朵里。

她有点后悔,应该直接拒绝张轲闻的午饭邀请的,但现在,她已经无路可退。转念,她又觉得,为什么要这么紧张,不过是一个儿时的朋友,是苏萌先选择放弃了她们的友谊,为什么紧张的那个人是她?心里这么劝自己,但她还是觉得整个人都不那么舒服。

张轲闻带着他们走进食堂,食堂里灰白相间的桌椅干净整洁,有员工和他们一样刚刚来,也有员工吃完了离开,还有一些员工正在用餐,人来人往的餐厅里只有菜香,看不到一丝凌乱,连吃过的桌子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粒饭粒,也没有一点油污,每个人在离开的时候都把自己用餐的地方擦拭得很干净。吴欣很习惯这一切,吴灏旭却惊讶不已,“我借女儿的光第一次来你们食堂,真是没想到,只知道德国人很喜欢干净,但干净到这样的程度,让人无法想象。”

“选自己喜欢的菜吧。”张轲闻对父女俩说。

三个人选好菜,找了一个明亮的位置坐下来用餐。

“周末,回沙溪吗?”周立哲和苏萌一边点菜一边说,“不是你约了我爸妈一起回去吗?”苏萌觉得周立哲明知故问。

“对,我再确认一下。”周立哲笑着说,苏萌瞥他一眼,转眸之间,她看到张轲闻在远处的玻璃窗下吃饭,和他同桌的人有点眼熟,她没有仔细去看,毕竟张轲闻是公司里的最高负责人,她只是一个车间的模具工人,虽然在双元制班得第一名的时候,张轲闻给她颁过奖,还每个月都会和她约淡工作情况,但在苏萌心里,和张轲闻仍然存在职位的差异,不能像和其他员工那样随意去打招呼。

她拉着周立哲走到另一个区域,这样可以躲开张轲闻的视线。周立哲的眼里只有苏萌完全没看到张轲闻,也错过了吴欣。

吴欣低头吃饭,默默地听着父亲和张轲闻聊天,她不敢抬头,只想快点吃完就离开,所以,她吃得很快,吴灏旭看到她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又看到张轲闻也把饭吃得干干净净,低头看看自己的餐盘里还有一些剩菜,受了影响似地,赶紧吃得干干净净。

“德国人不喜欢浪费食物,和他们在一起用餐习惯了。”张轲闻这话好像也在对吴欣说,吴欣点点头,“是的,他们从不浪费食物。”

吴灏旭听女儿讲过一些相关的故事,只说,“嗯,好习惯,不能浪费,像我们的光盘行动一样。”

吃过了饭,吴欣和吴灏旭就要回去了,他们将餐盘送到收盘区,苏萌正好抬头,看到了和张轲闻一起走的两个人,怔住了。当他们要转身的时候,苏萌赶忙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将盘子里的菜和饭往嘴里塞。等到张轲闻和他们走过去了,才停下来。周立哲坐在背对他们的位置,没有看到,低头吃着饭,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吴欣!是她,一定是她。她变了,变得很美,很美,浑身都在发着光,苏萌能感觉到那光,她不会认错的,就算她变化再大,她父亲的变化不算大,所以,她不会认错,就是吴欣,她真的回来了,一步步地在走近她。

苏萌的心狂跳不止,刚才塞进嘴里的饭和菜如同嚼蜡一般吃不出滋味。她躲了那么久,还要躲到哪里呢?她突然感觉到无处可逃,也无处可躲,是不是一定要面对了?她看着眼前的周立哲。连他都认识吴欣,她越想切断的,越是切不断。

切不断的缘,才是真正的缘,躲也躲不掉。

吴欣离开克恩的时候有点失落,她再回头看一眼克恩的大楼,苏萌在这里工作嘛?她们走了完全不同的路,再相见,她们还能像当年一样无话不谈吗?生活的差异会让她们重逢后的相处变成什么样,吴欣都没有把握,现在的她可以从容面对生活的不同境遇,却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苏萌,说到底曾经那么在乎过的人,总是不一样的。

周立哲发现苏萌一直在发呆,关心地问,“你怎么了?今天的菜不好吃?”看了一眼她盘子里剩了好多菜。

苏萌恍然回神,“好吃。”凭着本能回答了一句,她想是该告诉周立哲,她曾躲避的好友就是吴欣。

“那你今天吃得那么少。”周立哲不知道苏萌此刻的心事。

苏萌继续吃饭,克恩公司杜绝浪费,每个员工都必须遵守。虽然没什么胃口,她还是一口一口完成任务似地把餐盘里的饭吃完。回车间的时候,苏萌突然停下脚步,“周立哲,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怎么了?”周立哲就觉得苏萌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是不是周末两家家长见面的事,你反悔了?”紧张地问。

苏萌摇了摇头,“你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那个初中最好的朋友吗?”

“就是,你中考后一直躲着的女孩儿?”周立哲对苏萌的事记得很清楚。

“是的,那个女孩,那个女孩……”苏萌吱唔着,“那个女孩就是吴欣。”

周立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苏萌,好像没听懂似地,蓦地,他瞪大眼睛,“什么?你是说?”苏萌点点头。

“不会吧?”周立哲简直不敢相信,“你确定吗?会不会是因为名字一样?”

“会吗?”被周立哲这么一说,苏萌有点犹豫了,吴欣并不是一个非常少见的名字,会重名的几率很高,难道只是巧合?那这种巧合是不是也太过巧合了。

不知道苏萌是不想相信他们说的是同一个吴欣,还是真的有所怀疑,“不会吧?”她也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不好说。”周立哲并不确定,他只是觉得太多巧合,不愿相信罢了。“你现在还怕见她吗?如果你已经不在意了,我可以约我认识的吴欣出来,见个面,不就真相大白了。”

“可我觉得不会错,同龄,她也出国了,她也回来了。”苏萌从刚才周立哲的那个假设中清醒过来,“而且,刚才我看到她了。”

“什么?在哪里?”周立哲四处张望,“刚才张总和他们父女俩一起吃饭,我不会认错的。”苏萌摇摇头,“一定是一个人。”

周立哲握住苏萌的手,“萌萌,这么多年了,还不能面对吗?”

连苏萌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面对吴欣,躲了这么多年,她好像躲习惯了,反而不知该如何坦荡地面对。周立哲去握住苏萌的手,发现她的手是凉的,他将她的手紧紧地攥在掌心,“萌萌,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躲着她呢?你们那么要好,不是应该互相倾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