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十几年前一样，看着女儿在台上表演的样子，白婷汐不是没看过女儿的演出，在北京的时候，女儿的每场演出都会送她一张票。白婷汐有时候去，有时不去。后来步千璇发现每次妈妈去看的表演，都是她有重大的转变或者突破的时候，这种无声的关爱，她们母女之间心有灵犀，是不需要过多的语言来表达的。

白婷汐突然决定来T市，事先并没告诉步千璇。前几天和女儿视频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女儿的反常，她自己养大的女儿，即便是隐藏的再好，还是逃不过母亲的眼睛。

事实上白婷汐一直就担心女儿在T市时间越久，一定会知道些什么，那些认识她的人，也一定会在女儿的脸上找到她和步柏轩的影子。她好像能够预知女儿的疑惑，所以，逃了这么久，还是逃不出宿命，她只能回来。只是她没想到，到了T市就赶上这场表演。

二十三年了，除了那些古迹遗址，还有几条旧时的街道是她熟悉的，整座城市都让她感到陌生，这倒也让她有些欣慰，至少不会每走一步皆是回忆，有人追寻回忆，可回忆对她来说是痛的。

车子路过文化馆，看着热闹的舞台和人群，她问司机，“那在表演什么？”

“哦，是我们这里的江南丝竹雅集。”司机笑着回答她，白婷汐颇感意外，并不是那里有江南丝竹雅集，而是司机可以说出这样的活动，过去，这些表演好像只是他们业内人士的乐子。

“现在这么热闹了？”白婷汐的口音已经带着些京味儿，那司机就说，“是啊，听口音，您是外地来的吧？可以去听听，这可是我们这里独有的乐种，来江南总要听听江南曲儿啊。”

“麻烦您停车。”白婷汐下了车。她远远地看着舞台，上面有一男一女在演奏，很快她就认出那个弹琵琶的自己的女儿了，她静静地看着女儿投入的演奏，这不是他们经常练习的曲子，却是非常熟悉的曲子，听着曲调中的江南味儿，她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真的回来了。

白婷汐看向吹笛子的张池羽，好一个斯文又帅气的后生，颇有一点步柏轩的风范，台上的一对儿年轻人就这样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白婷汐也被他们的演奏感染，不觉间微微扬起了唇角。

曲毕，她也和所有人一样，如梦初醒，看到了女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目光穿过人海投向她，她知道女儿看见她了，可她不能在这里和女儿相认，她知道这里还有很多双眼睛能认出她，她赶忙退出人群，急步离去。

张明走到儿子面前问，“怎么了？”

“刚刚台下有个女人，好像，好像是千璇的妈妈。”张池羽吞吞吐吐地说到最后的几个字时，声音很小，他看着父亲的脸。

张明闻言，眼里闪出光芒，旋即向观众中看，“在哪？”边找边问儿子。

张池羽犹豫着说，“刚才还在，突然就不见了。”

那么多人，要想从人群中脱身并不难，白婷汐成功地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走了。步千璇跑到闵绍言旁边的坐位上，自包里翻出手机拔打妈妈的号码。

白婷汐已经走出那片热闹的人群，她顺着陌生的街道向前走，心里想，是不是应该先去找个酒店？女儿的电话打过来，她淡然接起电话。

“妈，是不是你？”步千璇急切地问。

白婷汐微微一笑，“是我。”自从决定坦然面对，她也变得从容许多。

步千璇的泪水夺眶而出，看怔了一旁的闵绍言，他疑惑地眼神，不知所措，步千璇抬手拭去泪水，张池羽也来到她面前，她看看他们，看看走过来的张明，马上转过身去，“怎么这么突然。”继续和妈妈说话儿。

“我想，我应该面对你了。”白婷汐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千言万语。步千璇的泪停也停不下来，“妈。”她声音微颤，“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白婷汐看看四周，这里她应该非常熟悉，可现在只剩陌生感，她甚至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眼前的市民公园，曾经是什么样子的，只好无奈地苦笑着说，“我在星巴克咖啡厅等你吧。”这是她目之所及唯一能说得清楚的地方了。

步千璇向远处的市民公园看了一眼，点头说，“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她转身看着张明和张池羽，她知道张池羽一定把看到她妈妈的事告诉张明了，不然，张明那双眼睛里不会全是期待。她没有说话，只顾着将琴箱背起，“我先走了。”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只有闵绍言接了一句，“好。”张池羽和张明怔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她回来了？张明看着步千璇的背影，激动不已。张池羽看向父亲，“爸……”

“等吧。”张明似乎知道，这一次白婷汐回来，一定会来见他，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着她的召唤，等她来兴师问罪。

步千璇背着琴向星巴克走，琴很重，她很难走快。王子谦和王旭也看到了这一幕，“她怎么了？”

王旭微皱着眉，“去看看。”永远有一颗八卦的心，哪怕他已经老了。

白婷汐又打来电话，“这里人太多，我在路边等你，你打个车过来。”

幸好今天这里人多，能看到些出租车，不然，在这座私家车富裕的小城，打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步千璇坐上车奔着妈妈的方向去了。

出租车一转弯，步千璇就看到站在路边的妈妈，接上白婷汐往家走。

“妈！”步千璇将白婷汐抱在怀里。

王子谦和王旭见步千璇上了出租车，停下脚步，“奇怪。”王旭喃喃自语，可他还是觉得一定有什么事。

“爸，你为什么对步千璇那么在意？”王子谦漫不经心地说，“就算是她父母和张明有故事，可是那段故事也结束了。”

“结束了吗？”王旭一边琢磨一边说。

“爸，张池羽现在的地位不是别人能代替的，就算我的技术好，可惜我们的爸不同啊。”王子谦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虽然我不喜欢张池羽，但我心里清楚，我和他不在一条地平线上，我也只是看不惯他自带光芒的样子。我可没想和他争，何况，江南丝竹演奏乐社中人才济济，我也没那么出色，你干嘛非要我去和他们争呢？”

王旭埋怨地看一眼儿子，“没出息。”

王子谦苦笑地摇摇头，今天看到步千璇和张池羽的合奏，他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有些人是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