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

姜老爷子戴着氧气面罩,见冷千爵进门,他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

屋内所有的抢救仪器都被撤走了。

耳边只有不绝于耳的机器的滴滴声。

冷千爵鼻子微酸。

他一步步走近到床边,伸手紧握住姜老爷子那双布满老茧的双手,此刻,他还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

“姜爷爷,医生会治好你的。”

这是冷千爵这一生说过最拙劣的谎言。

然而,最后换来的却只是老爷子轻声一笑。

人到了生命中最后一刻的感觉往往是最清楚的。

他的生命,就要终止了。

对于一个已经到了古稀之年,征战沙场见惯了生死的老人而言,死从来都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可怕的是,抱憾而终。

“千爵啊,你是一个好孩子。”

姜老爷子说起话来有些吃力,话音被氧气面罩阻隔,传到冷千爵耳中已经十分微弱了。

接连气喘了两下,他干脆取下氧气面罩。

再一开口,声音变得清晰了许多。

“姜爷爷!”

冷千爵陡地叫出声。

老爷子摆摆手,释然一下:“当年我替你爷爷挡了一颗子弹,原本以为我应该先他一步离开的,可是没想到,他还是走在了我的前面,现在......也是我该下去陪他的时候了。”

回忆起往事,姜老爷子原本暗淡无光的眼底突然多出了一抹光亮。

他努力地掀起眼皮,来看着冷千爵,眼睛里藏着说不出的喜欢。

“千爵,我怕是......怕是真的要不行了,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孙女可以嫁得良人,你......咳咳.....”

姜老爷子剧咳不止,冷千爵急忙轻抚他的胸口。

一下,两下,动作轻柔。

许久,姜老爷子才勉强平复下来呼吸。

“我想亲眼看着你们两人结婚,只有这样我才......我才可以安心下去见你爷爷,你……愿意满足我老头子这个遗愿吗?”

四目相对,冷千爵沉默了。

任何人的任何请求,只要他不愿意,都会严词拒绝,不给对方留一丝丝可以转寰的余地,可是姜老爷子......这个曾救过爷爷一命,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人,他打心眼里的尊敬,即使心中再不愿意,拒绝的话也不忍说出口。

更何况,他刚才专门说了遗愿两个字……

可若要让他立刻迎娶姜檀……

他做不到!

林如的事情虽然还未查明,但起码有一点可以证实,姜檀根本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她的心思深沉,懂得隐忍,很多事情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开始筹谋了。

这样的女人,他怎么能娶!

似是看出冷千爵心底的挣扎,姜老爷子缓缓松开他的双手,平躺在床上,慢慢地闭上双眼。

“好了,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冷千爵心有不忍,他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他站直身体,看着床上两鬓斑白面容和善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姜爷爷,您好好休息。”

冷千爵走了。

此生除了爷爷和另外一个女人外,这是他面对离别,第三次恋恋不舍。

才刚一出门,众人就拥挤着来到了他的面前。

“千爵,爷爷他怎么样?让我进去看看他......”

姜檀说着就要进去,却被冷千爵一把拦了下来。

在出来以前,他刚刚跟姜爷爷的主治医师交谈过,姜爷爷的年纪大了,很多手术他都无法承受。

现在唯一可以延长他生命的办法,就是尽可能让他保持一颗平常心,这样或许还可以多坚持几天。

“姜爷爷休息了,不要进去打扰他。”

清冷的话音,散发着不容忍拒绝的威势。

就连从前对冷千爵横加辱骂大打出手的姜夫人,今天也出奇的安静,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嘲讽的话,好似过去的那些事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

听闻,姜檀看了看冷千爵,又看了看抢救室里面,心中迟疑。

她必须要见爷爷一面!

她必须要让爷爷彻底说服千爵娶她!

不然真的等到爷爷闭眼的时候,一切就真的晚了!

“我就进去看爷爷一眼,只要一眼就好......”

说完,她直接冲破冷千爵的阻拦,拔腿就冲进抢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