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远舟站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满脸慈爱的道:“荷衣,你真的觉得你只是棋子吗?”

叶知秋的眼里满是疑惑,睁大双眸看着他,他负手而立道:“其实下棋之人,自己就是一枚棋子,而且是最重要的那一枚棋子。所以真正懂得下棋的人,除了把自己化身为棋子外,还要纵观全局,将自己这一枚棋子下的风生水起。”

说罢,他执起叶知秋的一枚黑子,下在棋盘上,淡淡的道:“你这棋看起来凌乱不堪,可是若是细细一看,会发现凌乱中还是有规律可循。”他看着叶知秋道:“荷衣,你就是这一枚棋子。”

叶知秋只见那颗黑子下下去,整个棋局大变,黑子徒然间化被动为主动,化逆境为顺境,她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些,看着卓远舟道:“远舟叔叔的意思是……”

卓远舟微微一笑道:“你这么聪明,又怎么会看不破这局棋中的天机?”

叶知秋咬了咬唇道:“谢谢远舟叔叔指点!”他一席话,道出了她心中的魔障,她知道他对她的性情和处境还有心情都是了如指掌,这个男人实在是不简单,也难怪当年父王会败在他的手中。

卓远舟笑的淡然道:“我并没有指点你什么,只是在和你下棋,荷衣,又该你下了。”

叶知秋浅浅一笑道:“这局棋我也没有必要再下下去了,和远舟叔叔下棋,我是必败无疑。只是不知道远舟叔叔你在这一局棋中,又是哪一枚棋子?”

卓远舟微微一笑道:“我?我就是那最闲适的一枚,最不管事却又洞察全局的一枚。”说罢,他轻轻执起一子,下在了棋局的最中央。

叶知秋见那枚棋子一下下去之后,便将整局棋的形式看得清楚而又分明,她睁大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他悠然一笑道:“其实下棋之人,最重要洞察全局,至于胜败之事,则是三分在人,七分在天。”

叶知秋的眸子里光茫划过,知道他指的是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青玉本应大胜,可是到最后却又败在了南诏手里。而如今的局势风起云涌,平静的背后已经遍藏玄机。当年的局势是因为她娘的加入而瞬息万变,而二十年后的今天呢?又会是怎样的格局?

她猛然间有一种往事重新上演的悲凉,如今她、晋南砚和卓一航三人之间,又何尝不像二十年前乔依依、守信王楚逸和卓远舟,夹杂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相互制衡又相互牵制。

卓远舟只用棋喻事,短短几句话便已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的清清楚楚,而对她的态度,却又是一切但凭她自己拿主意。

叶知秋看着卓远舟闲适的坐在那里,她猛然觉得他的神情和模样与晋南砚有几分相似,只是他比起晋南砚更加的飘乎和淡然。她在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份气度,实在是她那个有些古板的父王所没有的,她真不明白当年她娘为什么选了她爹。

叶知秋微微一笑,美眸间顾盼间风情无限,她看着卓远舟道:“远舟叔叔,其实我一直想问,当年你对于我娘的选择,你难道心里没有一点恨吗?”

卓远舟微微一怔,却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茶后道:“真正爱一个人,除了两人长长久久的厮守外,还有一种态度叫做祝福。对我而言,爱情的味道就如同这一杯茶,总是先苦而后甜,而我终会有品尝到甘甜滋味的那一天。”

他的眼神有些飘渺,似乎别有所指,叶知秋只听懂了他前半句,后半句只道是他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寄托。她浅浅一笑道:“远舟叔叔说的很对,如果他们能有你这样的心胸就好了。”

说罢,她施施然站起身来,既然想通了,她也该付出行动了。

卓远舟淡淡一笑,也站起身来道:“你要走,我也不留你,但是荷衣,我也有句话要送给你,一航真的是个好孩子,他自小吃了不少的苦,我是真的希望你能陪在他的身边。”

叶知秋的眼睛眨了眨道:“远舟叔叔的这句话我不爱听,我只嫁给真正爱我而且我也爱的人,至于其它的种种,一切就看缘份了。再说了,如果他是好人我就应该陪在他的那身边,那么这普天之下,好人多的不计其数,而楚荷衣却只有一个……”

卓远舟微微怔,她的性情像乔依依却又比乔依依洒脱,她微微一笑接着又道:“所以我要陪的人必须是真正懂我、疼我、惜我之人!”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而且最好不要和政治扯上关系,也不要把两人的关系融入太复杂的国仇家恨,我只要单纯的爱情!”

卓远舟听得她的话后,一抹浅笑在他的嘴边荡开,他喜欢这个丫头的性子,有个性,也很倔强!他看着她道:“荷衣,记住你今天说的,如果你真的做到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属于你的那一份幸福。”他的话也只能言尽于此,其它的都靠各自的造化,他的眼里有矛盾也有洒脱。

叶知秋浅浅一笑道:“谢谢远舟叔叔。”说罢,转身便欲离开,一转身却与一个人撞了满怀,面纱悄然而落,绝美的容颜暴露在空气中。

她抬眸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是卓雪宸!

卓雪宸明显也被吓了一大跳,脸上怒意浓浓,而当他见到叶知秋的脸时,那张原本有些不郁的脸在刹那间满是惊喜,大喜道:“原来你在摄政王府,可让朕好找!”

叶知秋只觉得有些头大,什么时候不好遇见他,居然在这里遇见他!她在心里把他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遍后却甜甜的道:“我以前好像不曾见过你,请问你是……”

卓远舟朝卓雪宸行礼道:“见过皇上!”

叶知秋闻言忙朝他行了个礼道:“荷衣不知是皇上,若有冲撞之处还请见谅!”唯今之计只有装疯卖傻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混得过去。

卓雪宸听得她的声音之后,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不是他所魂牵梦绕的声音,可是那张脸却是他朝思暮想的脸!此刻是在摄政王府,他不能胡来。

卓雪宸眸光转动,强忍着抱住她的冲动,问道:“紫玉,你的声音怎么变成了这样?”

叶知秋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却硬着头皮道:“紫玉?紫玉是谁?”

卓雪宸的眉头微微一皱,却笑道:“你那一日可把朕戏弄的不轻,怎么今日却不想认朕了吗?”

叶知秋满是疑惑的问道:“那一日?哪一日?我听不太懂,皇上莫不是认错人呢?”

卓雪宸的眼里也有了一抹怪异,如果不是容貌一模一样的话,他也不敢认,像她这种绝色,普天之下少有,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冒出两个来?他满是打量的问道:“朕自认不会认错人,七天前朕和青阳王世子在醉伶苑里有见过姑娘……”

他的话还未说完,叶知秋吃吃的笑了起来,却问道:“醉伶苑是什么地方?”

卓雪宸微微一怔,剑眉微锁,卓远舟道:“醉伶苑是京城最有名的妓馆,紫玉是那里的头牌。”

叶知秋怒道:“没想到堂堂皇上堂堂一国之君也去那种地方,只是你去便去了,怎么把我当成那种女子!不说我七天前根本就还没到京城,又怎么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远舟叔叔,麻烦你告诉皇上我是谁!”

卓远舟早将两人的一举一动看进眼里,一抹疑惑顿起,却淡淡的道:“她是南诏守信王的女儿楚荷衣,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楚郡主和青阳王世子联姻的事情。”

此言一出,卓雪宸的身体不由得晃了晃,楚荷衣嫁给卓一航的事情他又岂会不记得?本来楚荷衣到京城之后,就需进宫见他,只是他那一日在醉伶苑里受了伤,而且还伤的不轻,他的伤口敷上了良药,到今日才算是好得差不多。

楚郡主到青玉本应进宫见他,可是他借着身上有伤为由,对楚荷衣托辞不见,却命人将紫玉带进了皇宫,没料到一见面却让他极为失望,声音虽然一样,人却变成了另一个人,最初以为是接错了人,而一番查证之后才知道那个女子真的是货真价实的紫玉,只是却不是他要找的那个女子,心里失望至极,大怒之下便将紫玉打进了冷宫。

而这几日探子告诉他京都卫秦玉南暗中集结兵力,而秦玉南是卓远舟的旧部,所以今日便来问卓远舟秦玉南的事情,没料到却意外的碰上了叶知秋。

卓雪宸的眼里满是不信,却浅浅一笑道:“看来朕是认错人了。”

叶知秋淡淡一笑道:“这世间的女子模样长的相似的极多,皇上认错了也不是怪事。但是我却不知道我这张脸居然与一青楼女子如此相似,若是得空,我定要去定定她,看看和我有多像。”说罢,调皮一笑。

卓雪宸见到她眸子里的神色,心里不禁一片暗然,那一日在醉伶苑里见到的那个女子温婉可人,眼眸间满是雅致的风情,而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和那个女子长的一模一样,可是声音和神态却完全不一样,看来真的是他认错人了吧!

一念及此,他的心里便满是失落,只是神色间却满是坦然的道:“确切的说你和那紫玉长的并不像,而是和一个冒充紫玉的女子十分相似。”他才不管她到底是紫玉还是楚荷衣,普天之下只有他不愿意要的女子,没有他要不到的女子。

卓远舟见得两人的表情,心里一片了然,却也不揭破,只浅笑道:“荷衣,看来这世间还真有和一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