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晋手里握着锋利的半个啤酒瓶子,靠在椅背上盯着叶乾。叶乾为人孤傲,很少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对待能力者也是如此,因为他自己就是出众的能力者。

“我们可以公平竞争,但你想过没有,这些年国家开出的最高待遇是多少?你能拿到的有多少?而每年同意加入国家机构的能力者又有多少?”

罕见的,叶乾跟别人开始讲道理。

张晋没说话,只是嘴角有些抽搐。他自己心里清楚,叶乾这几个问题真的问到了关键,也是国家机构人才流失的硬伤。

国家需要能力者,但培养一个能力者的代价极其昂贵,从小培养一个能力者直到其能站在一线上,其中的费用足以救济一个三线城市全部的人民。

能力者与人民,国家永远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但弊端也在近几年爆露出来,人才流失。这是很严重,但此刻却无能为力的问题。

国家内各大宗族内部,真正一脉传承的能力者只占其三成,其余七成都是以高昂代价进行签约和收购。

很多涉世未深的能力者在面对极大的物质诱惑时,原本不富裕的生活条件会令他们直接答应加入大宗族,享受庇护和培养。

作为交换条件,能力者要在未来几十年内无条件服从宗族,为其效命,可以称其为“卖身”。

“像陈情这么特殊的能力如果得不到很好的培养是一种可耻的浪费,加入我们叶家他的实力一定能不断提升,也算是我们为国家培养一个人才吧。”叶乾说。

“是啊晋哥,加入哪里不都是咱天华的么?都一样,都一样。”司峰醉醺醺地说。

“不,一,样!”

张晋怒视司峰,在短暂的沉默后,离开了这个本就不该参加的酒会。

“这边结束了,来接我吧。”张晋把电话打给了李斌。

一家米其林三星的餐厅里,陈情正扭扭捏捏地吃着牛排。

“你屁股上长钉子了?”亚伯用叉子插起一块三分熟的牛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啊?没有啊。”陈情一愣。

“那你怎么坐得跟个小姑娘似的,还是第一次跟喜欢的人吃饭的那种,你不会是个基佬,喜欢上我吧?”亚伯一本正经地说。

“滚滚滚滚!”陈情怒骂亚伯:“我有喜欢的人,取向女好么?我只是没来过这么高档的餐厅吃饭而已!”

“一家小餐馆而已,只是装修高档一点。”

“一点?是亿点才对吧。”陈情抬头看着那精美的水晶灯,还有墙上的几幅名画。

正在俩人闲聊间,一个男人很匆忙的进来,一边小跑一边打电话。

“你在哪呢现在?哦,警局街边啊。嗨,我这电影结尾都没看完就让你给我打断了。行我现在过去。欸,等一下。”李斌似乎看见了亚伯,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小朋友,这是个危险人物,你不应该跟他一起吃饭。”李斌没有招呼亚伯,而是直接对陈情说:“他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国家重点监视对象,请你离开。”

陈情起初疑惑,后来一想起那天网吧的场景心中也就了然了,然后当着李斌的面把一块牛排割下塞进嘴里,说:“我说大叔,你好爱管闲事啊,你以为被监督的只有他一个吗?”

被反问的李斌一脸蒙圈,满脑子问号。

“我现在也被监督着呢。”陈情直接说。

“扑哧。”亚伯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回事?”电话那头传来了张晋的声音。

“额······我看见亚伯正在跟一个小孩吃饭,我就上去询问状况,结果那小孩告诉我他也被政府监视了。”李斌说的时候一脸不可思议。

“他叫啥?”张晋问。

“你叫什么名字?”李斌问陈情。

“陈情。”

“陈情。”李斌对张晋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叫他俩一起来吧。”

李斌挂断了电话,然后对亚伯和陈情说:“两位和我走一趟吧。”

“为什么?”陈情问。

“这是我的证件,你们需无条件配合,因为法律。”亚伯递出证件。

陈情接过来,发现上面的印章似乎在司峰给他的合同里见过,于是便不再说些什么。他看向亚伯,而亚伯只是摊摊手表示随他去吧。

俩人结完账,乘坐李斌的车去见张晋。汽车最终停在了公园的停车场,根据张晋发来的定位,李斌把陈情和亚伯带到了公园里的一处凉亭,张晋正抽着烟,看他脚下的烟头应该是等半天了。

“人到了。”李斌招呼了一声。

凉亭里的桌子是四四方方的,上面还刻着象棋的棋盘,正好四个方位四个石凳,大家落座后还是张晋先开的口。

“陈情你与亚伯是什么关系?”

“他应该算是我的启蒙老师吧。”陈情瞥了一眼亚伯。

“你的空间能力与他有关吗?”

“我这属于后天觉醒吧,是否有关我并不知道。”陈情不打算告知实情。

“好吧。”张晋其实也就是例行公事问一下,他并不打算刨根问底。

“你有加入国家机构的打算吗?”

“您知道我父亲因为赌博入狱了吗?”陈情没有直接回答张晋。

“我知道,怎么了?”张晋疑惑。

“罪犯的后代也能得到国家重用吗?”陈情问出了一直以来最想问的问题。

“只要你以能力者的身份加入国家机构,你父亲的案底就可以消除,并可享受国家的政策待遇。”张晋回答。

“所以,前提我得是能力者对么?”

“······”

张晋哑口无言,面对陈情的质疑张晋的眼前竟然复现了另一位少年的面孔,是陶棋。那个孩子也曾这样之问过他,他一样哑口无言。

“抱歉,这是法。”

“您不必抱歉,法如此。”

短暂对话后,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你恨你的父亲吗?”张晋问。

“恨啊,当然恨,为什么不呢?”陈情觉得鼻子有些酸楚,他仰起头看着凉亭内部上方的蜘蛛网,以此来防止泪水的涌出。

“我本该可以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啊,我也可以吃到妈妈做的早餐,听到她的唠叨,也可以在成绩不好的时候被爸爸严厉的教育。可是······可是这些都没有了,就因为我父亲赌博,让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从那以后母亲改嫁,父亲入狱,我也成了同学嘴里的孤儿。你问我恨不恨他,我又怎能不恨他啊?”

“你如果再看见你的父亲会怎么做,打他吗?”

“不。”

陈情摇了摇头。

“我会拥抱他。”

一颗泪珠滴落,溅起灰尘,如滔天巨浪,淹没了觅食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