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模观敌瞭阵之后，便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他得计算自己的火力基数。明军的问题就是没有庞大的火力基数，一旦敌方以巨大的数量优势打断了明军的火力持续，肉搏战的结果可就是朱由模不愿想象的了。

“殿下，来敌怕是有千人以上，我们骑兵出战，试探一下来敌虚实可好？”沐辰不知何时也到了一线，见朱由模眉头紧锁，怕朱由模怪罪他擅自离队，赶紧向前献计。

“算了，敌不动我不动，等等看！”四百余骑兵去攻击千人之众，虽然很有希望，但朱由模可舍不得自己的家底。

诸位将佐对于来敌人多势众、动向不明，多有些担忧，全聚在了朱由模身边陪着朱由模愁眉苦脸。众将有心提议放弃坞堡，由骑兵护卫大部南撤广宁，可朱由模连打探广宁消息的意思都没有，他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朱由模有意回避广宁这事，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不过谁也不好捅破这层窗户纸。

“沐辰，骑兵也别闲着了，一会我要调贾可言所部到正面做预备队，四周巡查防范敌人偷袭就交给骑兵吧！”朱由模也知道敌人单独刚正面的可能不大，但眼前敌人都聚在坞堡正面，还是多被些人手心里安稳些。

“是！殿下放心！”沐辰知道自己又要被赶到后面去了。

“发现敌人偷袭，迟滞敌人进攻的同时要及时通知我们，不能力敌时要向本队靠拢，不要恋战！”朱由模可是超级小心眼儿，现在的部队都是他的私兵，他可不能拼光拉到。

“高无忧给张北传令，让他以坞堡正堂和周边院落为主体构建纵深防御工事。”朱由模盘算着外围土墙失守后的计划，毕竟以目前来看，若是不玩大伤亡的肉搏战，如果敌方四面围攻，土墙及一线战壕失守几成定局。

“是！”高无忧领命后和沐辰一起向堡内走了。

“戒备！敌袭！”忽然一声比鬼叫都难听的喊声传来。

村外的敌人忽然集结起了将近三百人的队伍，乱哄哄的开始逼近土墙防线。看着逼近的敌人，朱由模的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敌人的阵势非常散乱，但步伐坚定而有力，有着好像红衫军在旷野中逼近敌军一样的气势。而且散乱的阵型有着一种朱由模看不懂的规律，没有旗手或者执戟军士来规范队列，但是外圈的人总是会非常自觉的向队伍中心靠拢。

“一排到四排交替射击准备！”一线部队还是由高达指挥，目前装备步枪的射速最快也只能做到每分钟两到三发，为了保证火力持续只能以排为单位交替射击。

敌军已经逼近到二百米以内，可以看到他们衣着破烂，武器也十分简陋，长枪腰刀农具甚至菜刀都有。似乎没有弓箭火枪一类的远程武器，也没有按照武器排列阵型，一伙人乱哄哄却气势如虹的压了过来。隔了将近两百米，朱由模绝对看不清敌人的面孔，但他却好像看到了敌人狂热的目光。气势或许就是这种说不清的东西，朱由模几乎能感觉到对手那种似乎要冲过来将他吃掉的狂热。

“一百五米就打，别给他们靠上来的机会！”实在分不清步仗这种距离单位的朱由模，利用军训在队伍里强制普及了公制单位。

“是！一排准备射击！”高达右手提着腰刀，左手也拿着一把单发的手铳，这是朱由模特意配给他的。

“一排射击！”敌人的前锋已经逼近到一百五十米以内，高达狂吼着扣下了扳机。

“二排射击！”高达射击完毕开始装弹，但还没忘了指挥部队持续开火。

“三排射击！”

“四排射击！”后面各排依次递进。

二百余杆步枪连续射击后，大量的白烟弥漫在土墙防线上，朱由模等人无法观察到战场上的情况。高达没有命令所部继续射击，因为较早射击烟雾已经有所消散，高达看到了战场形势的变化。

高达所部的枪法并不如何精准，但三百多人的群体目标还是很容易命中的。随着枪声持续的响起，敌军的队伍前列绽放出一朵朵血红的浪花。而且各排交替的节奏，刚好在敌方第一批倒霉蛋倒下以后。二百余颗铅弹，足足收割了一百七十余条鲜活的生命，个别倒霉蛋儿同时挨了数枪。敌军原本就散乱的的阵列彻底崩解，好像一群受惊的绵羊，嚎哭着向后方逃去。

看着逃散的敌人，朱由模的心又回到了肚子里。不过也有一阵错愕，如此孱弱的队伍，怎么会有刚才逼近时那摄人心魄的气势。真的只是自己太过紧张，引发了心底的恐惧吗？

“哈哈哈！螳臂当车自不量力！”高达等人心中大定，而且对于朱由模更是佩服到五体投地。火枪之力暂且不论，整训之前的明军，面对如此多的敌人，就算是戚家军也打不出这么丰硕的战果。

敌军只有不足一百人逃了回去，除了百余具尸体，还有二十人左右在地上翻滚嚎叫着。其中只有四五人是被铅弹打断了手脚的重伤员，其他人多只是被溅了一脸的血污。因为空腔效应，子弹击穿人体的时候，往往进去一个眼儿出来一个洞，原始的铅弹更是如此。铅弹不止带走了中枪者的生命，还在他的身体上留下的巨大的创口。

走在前列的人中枪，走在他身后的人如果运气不错但人品不佳，就会躲过贯穿的铅弹，但被溅一脸的鲜血内脏以及被击碎的骨渣。成分复杂的血液喷溅满脸，世界当时变成一片血红，身边同伴被掀飞的头盖骨，只剩一个血窟窿的面庞，足以让人有如置身于地狱的感觉。所以他们哀嚎着，宣泄着心中的恐惧，因为没有严重的外伤，哀嚎声更是中气十足。

“把那几个学猪叫的也了账了吧！”高达显然被吵的心烦。

“留着他们，乱敌军心！”话一出口，朱由模便深深厌恶着自己的冷酷。

“殿下高明，让他们嚎，看那个不怕死的还敢上前！派人盯着，一会那个不嚎了，上去再补一刀，别让他们停了！”韩知遇的心理似乎不怎么健康。

除了战场上哀嚎的伤兵，一切又都归于了宁静。明军们紧握着手里的步枪，等待着下一次进攻。敌人收拢了败兵之后，却再无任何动静了。

朱由模则挠了头，他已经看清了敌人的样子。敌人不是努尔哈赤，敌人也不是放牧的草原来人，朱由模看的真切那就是一群汉人。大明的子民，在乱世之际，他们不去对抗努尔哈赤，不想着逃回关内，发了疯一样和自己死磕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