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立安叼着没有点燃的烟,满头大汗地给我处理十指上的伤口。别看那伤口小如针眼,但无论他怎么包扎,鲜血还是不停地往外冒。

“你魔怔了。”他说,“我听到声音的时候,你已经站在墙角那个位置不停地撞墙,就像那年那个小子不停地磕头一样。”

我身体震了一下,我从来没有梦游的毛病,在巴立安将我喊醒之前,我也没有任何痛楚。

其实现在对于我来说,额头上的疼痛还算其次,十指传来的阵阵刺痛,才痛侧心扉。我问他我这手指又是怎么弄的。

没想到巴立安竟然说不知道。他说他原本以为我身上的血是撞墙所致,但他过来看的时候,我的额头上不过只有个青包,但是手指上已经鲜血淋淋。

他叹口气,阴沉着脸对我说:“你这手指不是普通的伤,止不了血就是大麻烦。别看这么小个伤口,细水长流,会慢慢地要了你的命。”

外面暴风雪还在继续,风携卷着雪花从门缝中挤进来,发出咆哮的鬼嚎。巴立安站起身来说:“不行,我出去找找止血草。”

我忍痛一把拉住他,摇头说先别去,外面风雪太大,这里又很邪性,他一个人出去恐怕会有不测。

随后我从背包里掏出一小包香灰。我说:“若真是邪灵所致,即便是止血草怕也是没有用的。先试试这个吧,说不定有用。”

巴立安说得对,哪怕是细水,只要长流也会流过不少。此时我已经感觉到双眼发花,双臂无力,想来我的脸色也是惨白。

我咬紧后牙根,口中默念有词,将香灰洒在十根手指上。

就听“嘶”地一声,我和巴立安都惊讶地呆住了。

原本以为每根手指上只有一个针眼,没想到在那个明显的阵眼周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微细的出血孔!看上去我的手指尖就像是花洒莲蓬那般。

我苦笑着对巴立安说:“鸟哥,洗澡嘛?”

随后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身处于木屋。

四周黑暗,但温度却很温暖。身上还盖着柔软的被子,摸了摸周边,我是躺在床上的。

这是哪里?

我刚坐起身,门就被推开了。外面走廊的灯将一个婀娜曼妙的人形勾勒出来,我困惑地试探唤道:“幻浮?”

没想到还真是冯幻浮!

她脖子上的颈托已经取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很多。

看着她,我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想不起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眼前的这个冯幻浮到底是真还是假?

她开了灯走过来坐在我的面前,伸手探了一下我的额头,轻声道:“还好,死不了。”

她那冰凉但软弱的皮肤触感是真实的,这刻薄冷漠的声音也是她的风格。

可是为什么?我不是应该在离严家庄不远处的木屋里吗?这是什么地方?

冯幻浮显然看出了我的疑惑,主动说道:“我爸将你们带回来了,我们现在还在方老三的别墅里。我爸买了明天回清江市的飞机票,巴立安和我们一起走。”

她这短短的一句话里,涵盖的信息量过于丰富,让刚刚才苏醒的我瞬间脑袋“嗡”地一声。在一片空白之中,充斥了灰白色的雪花。

我突然身体一震,回想起了一些片段。

当时香灰涂抹在我手指上后,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但是有滴血突然从小指指尖溢出,滴在了地上。

没想到,正因为此竟然引起了剧烈震动!

随后在我的记忆片段之中只剩下巴立安的惊讶错愕和眉头紧锁,他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说完后还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下一幕则是他背着我,艰难地走在大雪之中。远远地一群黑压压的影子朝我们飞奔而来。巴立安双膝一软,摔倒趴在了地上。

记忆片段的最后,我仰面躺在雪地上,感受不到冰雪传递而来的寒冷。反而是视线的正上方,那片蔚蓝的天空中悬挂着刺目的惨白太阳,晃得我瞳孔震动,睁不开眼睛。

这时,那张老乞丐的脸出现在我正上方,从我咧嘴笑道:“小孩,跟我走,我教你功夫。”

我猛一激灵,从记忆片段中回过神来。

冯幻浮说:“你想起来了?”

我摇摇头:“很模糊,很零碎,很不真切。”

门又被推开,这次是冯天德走了进来。他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依旧无法从他那双眼睛中看懂什么情绪。

看到我坐在床边,他问道:“好些了?嗯,也是,都已经十四天,也应该醒了,不然你也对不起你爸妈。”

“冯叔。您能说得明白点吗?我听不太懂。”

“你已经昏迷了十四天。想着你今天会醒,我已经定好了明天的机票。刚刚幻浮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这么说应该很明白了吧?”冯天德避重就轻,冷冷地说道。

“冯叔。”

“行了。这里的事情就不用惦记了,明天回清江。”

“可是严家庄就在眼前了。”我不服气地说,“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严家庄?”冯天德的眼睛眯了一下,没想到这次他的口气中竟然有些自责,“这是也怪我。要是早点打听清楚,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冯叔,我真的不明白,能不能请您说清楚些?”我急切地说,“若是不能从严家庄取回那只青花瓷瓶,严子实就会没命了。”

没想到冯天德说:“严子实已经没命了。你也不用震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没命就是严子实的命。”

“为什么?”我的后脑勺突然很痛,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若是严子实已经死了,那我们这跋山涉水地来到这里是为什么?

明明离那神秘的严家庄已经那么近了,为什么就连巴立安都突然放弃了?

冯天德一脸凝重地凑到我的面前,那双眼睛深邃而神秘,仿佛能够将人的灵魂吸进去那般。他微挪了一下身体,将嘴靠近我耳朵,小声地说道:“小子,不要再打听严家庄了。你把这个名字多念几遍,相信你心里就会有数。”

他转过头来,严肃地和我四目相对:“所以,忘记严家庄的一切。若不然,因此让我的幻浮受到任何伤害,你的小命是不够赔的。”

说完,他拍拍我的肩,带着冯幻浮出去了。从冯幻浮困惑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听到冯天德最后和我说的那句话。

他让我将“严家庄”多念几遍,心里就会有数?

严家庄……严家庄……

阎……

我突然为之一振,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