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生活的山村十分贫瘠,每年的收成都不很好,一年当中至少有三四个月是要饿肚子的,要是有哪家过不下去了,大伙都会想办法周济一点儿。

离村子最近的县城有三十里地,钟明每每都是等小牛小羊长大了拉去城里卖,换了钱就买些干粮放家里存着。虽然日子过得十分拘谨,可村里的人都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钟明带回村子的老者叫做葛洪,他的身子虚弱不堪,似乎已是命不久矣,钟明不知他遭受了怎样的苦难,但是不忍心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凄凉地死在荒山野岭。

葛洪被钟明扶到炕上躺下,他一声一声“唉呦”地叫唤着,看来是身体上的疼痛发作。

升起炉灶,钟明用家里仅剩的一些面做了碗面糊,等放温后端到葛洪跟前喂他吃下,葛洪倒也不嫌弃这碗漂着点杂质且没滋没味的面糊,一点不剩全部下肚,方才长出一口气道:“小子哇……你还真有善心,老朽便是死了,也会记住你恩情的。”

钟明道:“老人家说什么胡话,我看您的身体也没什么大碍。”

葛洪缓缓摇头,叹气道:“我身受重伤,法力尽失,筋脉根骨也让人断去十余处,纵然丹仙医圣再世也救不活了。”

钟明闻言咂舌道:“老人家莫非是神仙么?”

葛洪苦笑一声道:“还说是什么神仙?老朽我已油尽灯枯,不久就要化作青烟。”

钟明“嘶”了一声,仔细观察起面前的老人,若将他面容清洗一番,还真有些仙人的模样。

本以为今生已与“神仙”二字无缘,不想今日竟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一位垂死仙人,内心一种本已覆灭的情绪又隐隐燃起火光。

钟明关切地问道:“上仙为何如此落魄,是遭遇到了何事?”

葛洪道:“罢,与你小子说了也没什么关系。我本是陂陀山修道之人,那日偶得一样宝物,不想却因此被心怀不轨之人盯上,他们联手将我围困,我斗他们不过,落败而逃,这才到了这座山上。”

钟明道:“伤你的人也是神仙么?”

葛洪道:“不错,都是合体期的修炼者,他们几欲置我于死地,这次终于得手了。”

钟明不解道:“神仙之间也会有争斗么?”

葛洪冷哼一声道:“小子,仙人都是由凡人而来,归根结底离不开一个‘人’字,并非成了神仙就没有了七情六欲。神仙之间的争斗,可比凡人要厉害得多呢。”

钟明听完愕然不已,葛洪的这番话显然颠覆了他对仙人的认知,他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

是啊,神仙到底是什么呢?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神仙与凡人之间的距离,看似遥远,实则近如咫尺。

“钟明!钟明啊!”

钟明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出屋一看,原来是舅舅钟遥站在小院里,他便走出去问道:“舅舅,怎么了?”

钟遥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招手对钟明说道:“钟明啊,你过来,我有件事跟你说。”

钟明见舅舅脸上有些复杂的神色,走到他跟前心怀忐忑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钟遥拉钟明坐下,缓缓说道:“钟明啊,这次升仙大选你没被选上,大家都挺失望的,不过没关系,你也不要气馁,这就是咱村的命,注定出不了神仙的。”

钟明轻轻点头。

钟遥继续说道:“既然当不上神仙呢,咱就安安稳稳过日子,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村里跟你一样大的都有孩子了,我在想着是不是也该给你办一门婚事了,你看咋样啊?”

钟明道:“舅舅,都由你,我要有了媳妇,也好多一个人照顾你。”

钟遥轻轻笑道:“行嘞,那你说,你中意哪家闺女?舅舅跟你说去。”

钟明脸色一红,腼腆地说道:“哪家都行,只要长得看得过去,心地善良就好。”

“好,好,有合适的,有合适的……”钟遥站了起来说道,“咱不耽误时辰,早点把这事儿办了才好,你等我好信儿吧。”

“嗯,谢谢舅舅。”

钟明说着将钟遥送了出去,看着舅舅微驼的背影,他心中有股说不出的苦涩。

钟遥三十岁时,年轻的妻子就离开了他,离开了这个贫苦的山村,去往了外面更好的世界。之后钟遥再未娶妻,他将钟明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竭心尽力地抚养他成长。

“也许成了亲后,日子就会好过些吧?”钟明这样想道。

等钟明回到房间时,发现葛洪正以一种有趣的目光看着他,便好奇地问道:“上仙,为何这样看我?”

葛洪打趣道:“刚才听你与外面那人说,你参加升仙大会没被选上?”

提起此事,钟明颇为神伤,道:“是我资质不佳,没有仙缘。”

葛洪道:“那我问你,你可愿修仙?”

“纵然我愿意,也已没有机会。”钟明无奈道。

葛洪呵呵笑道:“修炼成仙,可并非只有参加升仙大选一条门道。小子,正如你所说,我是个仙人,你若想修仙,老朽便可在这最后几天时日内帮你一把,也算报答你的恩情了。”

“您说什么!您说……我也能修仙?”钟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跪伏在炕边,连磕三个响头说道:“求上仙教我修仙之法!”

“好好好!老朽此生还未曾收徒,临死前收个小徒儿倒也不错。你且起来,听我与你讲述仙法妙门。”

钟明坐在葛洪身旁,仔细听他讲述了一段自己此前从未听闻的故事,一个来自于太古洪荒、天地之初的故事。从这个故事中,钟明了解了人类的起源、仙人的由来,他的所有困惑,都被葛洪一一解答,他心中的迷雾逐渐散开,更加清晰地认知了这个世界。他的思绪不断飞跃,从亘古到今朝,从宇宙到微尘;他的眼前浮现出无数星辰,天地浩瀚尽在掌间。

一番彻夜长谈后,钟明内心少了许多迷茫,对“神仙”二字有了新的定义,他的思想由此蜕变,不再局限于当前这个狭小的山村,开始向往的是更加广阔的神州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