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通淡淡看了我一眼：“她杀我全家七口人。”
“别说的这么简单。”我道：“都是兄弟，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我一边说着，递给祁通一支烟。
祁通接过点燃，深吸了一口，才缓缓开口。
“不怕你笑话，我家里特别穷，我父亲靠偷东西度日，结果偷到了老五头上。”
我静静听着。
“惹怒了老五……你知道的，我父亲只是一个普通人，老五找到我父亲，进了我家。”
“我父亲要把东西还给她，但她不愿意，非要我父亲血偿。”
“我母亲当时就在旁边，老五就一下……”祁通说着，伸出手虚虚握了一下。
“就一下，我父母当场身亡，客厅里到处都是血。”
“我和我姐姐趴在门边看着，我姐赶紧把我和我妹妹塞进衣柜里。”
“我妹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太小了。”
“弄出点动静，老五进屋，又当着我们的面杀了我姐。”
祁通面无表情，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但颤抖的烟蒂已经暴露了他的情绪。
“我妹害怕的不行，我死死地捂住她的嘴，想着但凡我俩能活下去，我一定把我妹妹拉扯大，然后去找老五报仇。”
“哪怕死。”
“但是。”祁通说到这的时候，话语顿了顿。
“她还是发现我们了，她拉开衣柜，当着我的面，扯开了我妹妹的四肢。”
“然后要来杀我。”
我吞了吞口水，等待祁通的后话。
祁通闭上眼，似乎陷入了比被屠满门还要痛苦的回忆当中。
“她摸着我的脖子，忽然就不打算杀我了，只是把我打晕带走。”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地窖里。”
“地窖里不止我一个，还有其他孩子，和我那时候一样大，有男有女，从世界各地来。”
“我们互相交换名字、年龄、身世……但是最大的一个提醒我们，还是不要知道对方的名字比较好。”
“我后来才明白怎么回事。”
祁通缓缓睁开眼。
“地窖里一开始有少量的食物，活生生的虫子和一点点水。”
“为了活命，我们只能每个人分一小点虫子吃，一点点水也省着喝，但到后来……”
“连那一点虫子都没有了，我们饿红眼了。”
“最大那个孩子最先自杀了，死前才告诉我们他的名字。”
“他叫大柱，嘱咐我们，最后活下去的那个人，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
“他死的那一刻，我们终于明白被关在那里的意义。”
祁通看向我，一双眼在黑夜里亮的吓人，胜烟火，似星子。
“同伴相食。”
“像西部地区将幼犬投入一无所有的地窖当中，吃光自己的兄弟姐妹，最终活下来的，就是藏獒。”
“而我们，是人獒。”
“你活下来了。”我看向祁通。
祁通面无表情地点头：“我没碰人肉，挖着土，吃树根、吃蚯蚓，坚持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人。”
“那个人一路吃着同伴活下来，杀了不少人，比我强壮很多，我跟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逼我吃了他的肉，让我有站起来的力气，然后他自杀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仿佛浮现了一个画面。
暗无天日的地窖，唯一的光源，是同伴脱落的眼珠，反光的是他们的鲜血。
绝望又坚定的活下去，唯有仇恨是支撑。
血海深仇。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道。
祁通掐灭烟头，破碎的火星掉落。
“后来……大概老五也不会知道，我们在地窖里那么快就结束了一切。”
“我有了力气，趁着无人看管逃了出来。”
“也是那一天，我知道了老五的名字。”
“古罗刹。”
“我吃的那口人肉也是四十八个同伴的血肉，他们每个人都是家破人亡，每个人都是血海深仇。”
“除了我，我身上还背负了四十八人的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