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山石炸开,人头大的石块喷薄四溅,又倾盆连下,各中夹杂无数断毁树丛,满目败红衰翠,无边落木萧萧而下。

周解语惊为天人,心下又放心起来,这般神仙势利,便是不能杀败这群高手,全身而退绝是可以的。

环顾四周,只见人芝端坐云头,对着眼前事物不闻不问。山下又见一个人影隐秘而动。

周解语心中疑惑,连忙跟着上去,竟见是那寸云雨女道人。

她御风低冲,绕过战场,又绕过好几处山头,谨慎地往四周看了看,眼见杳无人影,便径直往一坐断山掠去。

周解语心中疑惑更胜,如何这女道人不跟自家门人,却要独自出来?

又想到她曾经说过自己来此目的便是要收服天界古鸾为己所用,“啊!”的一声猜到她的目的。

定然是在天青子阻拦群雄之际,独自离开,悄悄去跟那解引天界古鸾的无为教真人回合,借那真人之能,收服神兽!

心念至此,再无疑惑,遂跟在她的身后,找到那后背之人,伺机夺取“玉老石枯蛊”的解药!

跟着她冲掠进一处树丛,寸云雨剥开郁郁葱葱的隐蔽树枝闪身进去,立刻不见踪影。

周解语看那边绿树盛茵,只是一派树影,先去剥时,又见一山洞入口,顿知有人事先做好伪装,遂也跟了进去。

走了半晌,未见半个人影,只有一室山洞,其中晶莹剔透,石如水晶,好似有什么造化神力,将岩石变成这般东西,那水晶丛往下蜿蜒,形成一个水池,池中清水如镜,古井无波,中置一块下半面都变成水晶的石头,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周解语思索片刻,猛然醒悟。

回身笑道:“小蓝,你水性好不好?”

“啊?”

不及她言,拉着小蓝便跳下水池。

冰凉入骨,周身寒彻,周解语凝神去望,果然见那巨石下面有一密道,水流冲涌,在其中翻卷成看不见的漩涡,周解语拉住小蓝溯流而下,刚到近前便被漩涡卷进去,天昏地暗,一时间头昏眼花,只见水下水晶盈亮,嶙峋密布,材质更是精纯。

他知那造化岩石之物已经近在眼前,遂随波逐流,顺着流水的方向做鱼游水,甬道渐渐变宽。

前方一片大亮,周解语寻了个隐匿角落往上浮动。

破水浮出,顿时呼吸顺畅,眼见又是一个水晶地宫,满壁之中都是这般玲珑剔透的水晶岩石,水池在这里更是宽阔,追溯源头,见那甬道冗长不息。

他拉住小蓝跳将上岸,嘱咐她莫敢出声,一道跟着流水方向走过去。

不多时又是一个宽阔石壁,其中万千爪痕,竟然是什么妖兽挖掘而成!

他刚要进那石壁,就见里面已有两个人。

凛然一惊,立刻拉住小蓝隐藏在水晶后面。

就听里面有人说话。

“师傅。”是寸云雨。

“来啦?”另一个人声音喑哑,不阴不阳,周解语心中明了,定然是那至清宗口中的邪性女道,与威胁天青子之人八九不离十就是同一个了。

又想到这寸云雨竟是这般歹人的徒弟,心中对她的好感立时消除,他如何也想不到,这般率真开朗的女子,竟然也是个心机城府深沉隐忍的人!

正愤恨,却又听那寸云雨说:“第子是该叫你天老真人,还是……东游仙子?”

嗯?莫不是这寸云雨根本不知道她师傅的所作所为?天老真人自是她的明面师傅不错,但这当今无为教的门徒竟然会是已经死去的东游仙子!

何以那被无为教东离神处决的仙子在今日竟大大方方成门徒?

东游……东离……

难道!

不等周解语仔细思索,那天老真人已经咯咯笑道:“没想到啊,表面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好徒弟,竟然是第一个猜出我身份的人呢?”那天老真人声线徒变,虽成女声,但又嘶哑难听,好似插着一把尖刀!

传闻东游仙子声貌并荣,一身两绝,是百年前数一数二的美人不说,更以清丽动人的歌喉让人心醉,少便会舞,舞至动情处,浅斟低唱,酒醉芙蓉之态,歌唱天籁之音,魅音蚀骨迷魂,消人心魄。

不知为何竟成今日模样。

“看到’玉老石枯蛊’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东游仙子是我门教主东离神的妹妹,教主纵然再怎么铁腕冷血,遵守教规,也决计不会真的亲手杀死自己的妹妹才是,想来那日教主亲自动手,便也是有意蒙骗门人的眼睛吧。”

那天老真人哀叹一声,说:“哥哥亲自定下的规矩,自然不能当众坏掉,自毁威信,要不然,如何守住咱们上代教主打下的这般基业,难为哥哥啦,只可惜我这妹妹不中用啊,心里眼里只想着那忘恩负义的负心人!”

说到这,那天老真人语气倏变,难言的怨毒悔恨:“那贼人害我一生孤苦,自己却能平步青云,一生顺畅,如今更是飞升上界,成仙去了!可恨,可恨啊!”

周解语又是兀自叹息,老话说的好啊,一笔情字万难落墨,写浅了不知道真情的滋味,写深了便心缠怨念,化成心魔。

还是早早脱身最好。

天青子为了青簪姑娘孤苦一生,终日悲歌,空有一身无敌道力,却甘心做个守墓的乞丐,郁郁而终。

而自己,更是沉醉在自家美娇娘的音容笑貌里久久无法自拔,便是现在狠心断绝与她的关系,见她身陷囹圄,也要忍不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由得有些心生悲悯。

“可是……”那寸云雨又说,“再怎么悔恨,那些也已都是前尘旧怨,无处寻觅,紫烟真人既已飞升上界,就与人间再无联系,师傅不如就此放下仇恨,活在当下……”

天老真人勃然大怒,穆地拍壁恨道:“活在当下?说的轻巧,你又怎么明白?那贼人害我一生,多好的春青年华都变成了对镜悲叹,莫说他只是飞升上界,就算他化骨成灰,我也要一点点找来,一口口吞下!如今我做人不成,做鬼也连冥界不收的模样,还不全是拜他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