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别的山寨大当家,黑风寨的这位显然有不一样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他那脸上始终纹丝不动带着的面具增添的神秘感,也或许是那说话方式听起来很跟一个当官的没什么差别。

反正给宁泽年的感觉,这大当家压根就不是山贼,而是一个官。

当然了,这个官也奇奇怪怪的,总让人觉得是模仿。

大当家并不知道身侧少年心里想的什么,他望着群山,享受着难得的气氛。

是一种介于嘈杂喧闹与静谧优雅的氛围。

“宁公子,你觉得宋西野此人如何?”大当家突然问了一句。

宁泽年愣了愣,倒不是因为突然,只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熟悉,总觉得在哪听到过一样。

或许是因为狗草的作者写着写着忘了吧。

他沉默片刻,倒是没有隐藏自己的真实看法:“接触不多,了解也不多,但能看得出,这个人心思很深,如果不是极其了解,不然绝对无法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这的确是真的,即便是这次,他也看不出宋西野到底是否真的想要跟常开决裂,还是说,就是逢场作戏。

也说不上危险,毕竟自己实在是感受不出宋太守给予的威胁。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宋西野这个人很能忍,自己儿子死了,竟然还能在家里喝酒,甚至连一句表明立场的话都不敢说。”

绝对是怕,宋西野也清楚,就他那几个府兵,怎么可能挡得住卢欢跟卢山青。

“的确。”大当家点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宋西野此人能忍,也会忍,而恰恰如此,才很危险。”

“相比起宋西野,那位常四爷倒是什么事都敢表露真意,没有畏畏缩缩。不在意外人的看法,更不怕外人的评价,也正是如此,反倒是他没有那么的危险,不过他也不可小觑。”

他说着,忽然转身看向了北边。

那是京城的方向。

“宫里面出来的,比常人少了点东西,也多了点阴狠。常开行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无论是城南院子一事,还是当年清剿扬州营前守将一事,他都是这么做的。”

虽然说烧毁院子是宋西野的主意,但如果没有常开,怕是他也不敢烧了。

说着,他看向宁泽年,话锋一转:“宁公子,你觉得那位扬州太守与常氏四爷二人,胜算几何?”

这话说的,让人就感觉此时他俩是作为旁观者,审视着一场对局。

“十零开。”宁泽年倒是直率:“宋西野是零。”

这就是硬实力差距。

原本他还算小心,给了宋西野一点胜算,但那日瞧见几个府兵之后,便不这么认为了。

如果府衙大部分的府兵都是这个模样,那真是没法跟常开碰一碰。

听到这个回答,大当家倒是没有意外,毕竟他也是这么想的。他笑了笑,接着问道:“那加上扬州营……或者扬州巡城卫呢?”

扬州营,也就是戴仁雄一部,而巡城卫呢,虽然在戴仁雄管辖范围内,但实力上绝对无法跟扬州本营比较。

大概是一千人左右吧,巡城卫。

“戴将军的话,可以加上五成,五五开吧。”

宁泽年保守了吗,并没有。

戴仁雄此人太过于守规矩,皇帝说过军队不在战时不得入城,他还真是这么做的。

当然,派几个人进程,那是没有穿甲胄的前提下。

而且也不算大规模。

“差不多。”大当家说道,“如果戴仁雄不派兵进城镇压常开,宋西野依旧没有胜算,甚至连自己的命都的留下,那位宋太守显然知道这点,故而这几日才会躲在扬州营,一步也不敢出。”

“嗯?”可算是听到了宋西野的消息,这老小子老样子啊。

不过也是,常开要是想杀他,如今扬州营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他在扬州城的家眷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前几日城里的消息,宋府上下,除看门的老黄狗外,无一生还,凶手出手狠辣,刀刀毙命。”

“常开派人干的?”宁泽年问道。

大当家点点头:“应该是卢欢,整个扬州城只有他的手法如此。”

卢山青年轻,还没达到那个境界。

宁泽年看着身侧之人,凝视许久。

他对谁杀的人并不感兴趣,常开这么做不过是震慑宋西野,顺道给府衙的人警告,而后者呢,如今没了儿子,自然是不在乎那个院子中的人了。

所谓家眷,不过是路人。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他总觉得这黑风寨的当家,有些万能了。

大当家愣了片刻,笑着道:“我在扬州这么多年,自然是有点路子,一点消息,还是能知道的。”

知道?这看上去简直是连细节都一清二楚。

一时间二人不在说话,默契的顺着雨幕望向远处,群山尽头,便是繁华。群山近处,也是繁华。

“宁公子。”大当家出口打破了安静,“你可知你此时所站的位置,当初谁站过?”

“不知。”宁泽年白了一眼。

这话说的什么呀,他这么可能知道那些,又不是当真是上帝视角。

大当家均着呼吸,回忆着过往。

“十五年前,苏大人便是站在这,收服了当初的寨子。”

那时候的黑风寨,还不是黑风寨。

“苏大人以仁为主,不费一兵一卒便缓解干戈……”

接下来就是那些宁泽年在高四当那听到过的事情。

很显然,这位大当家也是扬州之人,在当年,也是跟着苏太守的。

听罢,宁泽年依旧是如那日一般,吐露心扉:“倒是想见一见那位苏太守。”

说这话的时候,他用余光瞥了瞥身侧之人,不过后者并没有异常表现。

而大当家听到这句话,也是没了回答,他看着远处,很久,才开口道:“明日戴将军会进山,大概后天便能到这,到时候,宁公子便跟着走吧。”

来了,这么多天过去,宁泽年还以为没这事了。

“你不留我?”他看着大当家,道。

大当家转身,一手搭在身后,慢慢往外走去:“不必了,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该做的事也已经做了。”

好吧。

这几天也确实无所事事,得离开了。

“对了,我还有一事。”宁泽年叫住要离开的大当家,道。

“宁公子请说。”大当家道。

宁泽年看着他,道:“你为何总是带着面具,你我也算见过两面,难道不能露出真面目吗?”

想看脸?怎么可能给的。

大当家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沉默了许久,拍了拍宁泽年的肩,才说道:“一张脸罢了,将来自有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