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汐呢,并没有被通缉,或许是宋西野觉得一个女刺客不足挂齿,也或许是因为宁泽年的缘故,故而对这件事并不上心。

倒是卢山青,这几日一直在城里转悠,想找到苏汐,这也是他此时恰好撞见宁泽年的原因。而他看见二人待在一起,联想到那日在羡云楼的事情,心中更是百味杂陈。

卢山青对苏汐的感情很复杂。

十五年前,他跟随师父卢欢来到扬州,十岁的他已然有了二品的身手,当然那时的他还是以修炼为主,直到一年后,卢欢带回来一个昏迷的五岁女童,也就是苏汐。

其实吧,五岁的孩子该懂的都懂,故而卢欢对待这个苏姓遗孤的态度自然不会好,不过是当做个丫鬟而已。

苏汐虽然不知道当时卢欢为何要救下自己,但不管如何,绝不是因为一句“骨骼惊奇、天赋异禀”,至于缘由,直到她十七的那一年,才知道。

但对于卢山青而言,苏汐的出现无疑是为他本就枯燥黑白的世界添上了几末色彩。

他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师妹,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因为后者的请求,偷偷教授对方武功,才会在两年前,苏汐被常四爷送给宋西野的时候,他在卢欢门前跪了整整一夜。

更是在得知苏汐死在太守府的那一日,提着刀要杀了宋西野。

所以才会在几日前,在羡云楼再次看见对方时会失态。

他是想救苏汐的,只要那日苏汐束手就擒,他会尽自己所能,保下对方的命,虽然之后她可能会失去自由,但只要活着,只要活着……

而那日最后是由宁泽年出手,至于之后的事情,他并不知道,故而潜意识中认为这位北镇抚司百户与宋西野一流一样,贪图自己师妹的美色,从而做了猪狗不如的事情。

宁泽年大喊无辜。

至于苏汐,在她眼中,卢山青只是个认识的陌生人。

对于她而言,卢山青只是个工具人,虽然在那段时间内,这人是完全对自己敞开心扉。

但都一样,目前来看,也就比宁泽年好一丢丢。

而常四爷、宋西野、卢欢他们,必死。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自己在扬州太守府中所经历的事情,不会忘记禽兽宋西野对自己做的事情。

虽然那日自己失败了,但迟早有一日,她会砍下他们三人的狗头。

至于现在,先从宁泽年开始,等到自己利用完,便杀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锦衣卫百户,真当是个笑话。

宁泽年浑然不知苏汐心里想的什么,倘若是知道,怕是会哑然失笑。

此刻他看着卢山青,面对着对方的邀请,本能的想要拒绝,开玩笑,打一架,凭什么,咱们是文明人,从来是能逼逼就不动手逼逼不过才动手。

但这次不一样,他想换个忽悠法……办法:“行,我答应你,不过现在不行。”

听见宁泽年答应,卢山青自然高兴,可后面一句却让他不解:“为何?”

如此空旷的街,本就是战斗的好地方。

宁泽年摊开手,指了指身后,示意苏汐的存在:“被绑架呢,换个日子。”

挺体贴啊。

当然,苏汐也不会让宁泽年离开她的攻击范围,以免这个不要脸的混蛋借助卢山青顺势逃开。

卢山青也是回过神,在师妹面前,他还是选择努力留下最好印象。

“好,那何时?”

拈花水榭的姑娘说,女人就喜欢大方豪放的男人。

只是花魁们所说的大方与他理解的大方,不是一个意思。

见对方答应,宁泽年沉思片刻,回道:“明日吧。”

“何地?”

“就这吧。”宁泽年随口说道。

“好。”一个字,卢山青答应了,但他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

不走?该不会是在这等到明天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这么奇葩吧。

很显然,正是如此。

苏汐显然是知道此人性子,黛眉微皱,看了眼逐渐暗淡下去的天,一把将宁泽年拉走。

当着卢山青的面动手自然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今日还有别的事要做。

卢山青看着消失在胡同中的二人,本要追赶,但还是没有动身。他寻了个屋檐坐下,双眼一闭,冥想起来。

只是很显然,他的心乱了。

……从普遍理性来说,虽然练过武的女人力气远高于常人,但宁泽年是能够轻松挣脱,但既然做戏了,就得全套。

示敌以弱。

幽暗的胡同中,苏汐的刀始终没有离开过宁泽年的腰子。

为什么她会对腰子这么情有独钟呢。

宁泽年暗暗想道。

“你明天还要去跟姓卢的打?”大概是气氛的诡异,苏汐随口问了一句。

“不去啊。”宁泽年倒是没有隐瞒,随口说道。

苏汐一脸诧异:“你刚才不是答应了吗?”

所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刚刚答应的事,怎么转身就没了。

宁泽年只是笑了笑,踢开脚边的碎木块,说道:“答应是答应,去是去,这是两回事。”

潜台词就是,爷鸽了。

“无耻。”虽然苏汐对卢山青没有太多的感情,但面对宁泽年的这番说辞,他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此时已经入夜,不知从哪射来的烛光落在宁泽年棱角分明的侧脸,少年将手一摊,道:“无耻龌龊总比无知愚蠢要好。”

他抬头看了眼星空,停下脚步,暗暗祈祷陆冉不会因为自己夜不归宿而恼怒吧。他回头看着苏汐,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很奇怪,他们已经走了很久,按道理说,杀人灭口,只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就行,可苏汐这般行为,像是真有什么事情。

而不远处若影若现泛着火光的院子,似乎就是此行的目的地。

苏汐将短刀指向宁泽年,那张绝美的脸微微扬起,她压低声音:“从现在开始,你得听我的话,不然,别怪我手中的刀不客气。”

说完,她顿了顿,继续补充了一句:“还有,别耍什么心眼,安分点。”

说着,她伸手就要压着宁泽年继续前进,但周围已然没人,后者自然不会任由对方,直接抓住前者纤手,一把便要将其甩开。

也是这个时候,他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一股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