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年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绣春刀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退休,倒也是可笑,刚上任就结束,出场总共不到三章,闹呢。

但眼下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计较,北镇抚司已经注意过来,时间确实不多。

从腰间取出几瓣被雨水淋湿了的薄荷叶,这是罗康平平时最喜欢嚼的东西,但他不太喜欢,总觉得干嚼这种钻心凉的薄荷叶,很不舒服。

但今日,他并没有拒绝,而是缓缓放入嘴中,混合着雨水,轻轻咬动。

略带涩味的薄荷叶并没有因为雨水而失去本来效果,瞬间散发的凉意让人精神一震。

他看向那断了的绣春刀,笑了笑。

缓缓起身,断口直指吴子签。

“死。”

声音很轻,但下一秒的动作可不慢。

他用尽浑身气力,毫无保留的杀将过去,沿途溅起的雨水骤然跃起,这一刻,世界仿佛成了一帧一帧的画面,还未落地的雨水似乎停滞在了空中,由着少年一点一点的带着离开。

风似乎急骤起来,猎猎作响,天似乎更加阴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看着愈来愈近的宁泽年,吴子签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他淡淡笑着,刚才完整的绣春刀都没法拿下他,此时只有一半,又能做什么呢。

而且,北镇抚司那边已经察觉,若是不想因此受罚,那位曹指挥使还想在锦衣卫多坐一段时间,就不会束手旁观。所以,他只需要再撑一会,一会就够了。

心想间,宁泽年已经到了身前,手中断刀化为剑,只见他反手握住,垂直刺了过来。

锁链束缚,吴子签不好移动身体,只得再次用锁链缠绕的方法来拖延时间。

刺、砍,实际上没有区别,很轻易,他再次挡住了这一次的攻势。

他的目光瞧见了不远处北镇抚司外愈来愈多的锦衣卫,其中几人已经张开伞。嘴角微微扬起,正要说话嘲讽,突然眼前少年松开手,曲腰,未等他反应过来,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看去。

是一把匕首。

大意了,没有闪。

本以为这是穷途末路的宁泽年最后一击,加上受北镇抚司的影响以及心中的松懈,让他没有过多注意。

可结果呢,这少年竟还有一招。

短刀,这等不起眼的兵器竟然两次让他中招。

腹部的疼痛并没有让他放弃挣扎,反手握住断刀,便要对面前少年出手。

可宁泽年哪里没有准备,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招式了,他不允许自己失误。

趁着吴子签吃痛的空档,他快速闪到身后,手中短刀再次刺下,直勾勾的朝着其右肩。

很对称。

“啊!”

刀身完全没入,吴子签失声痛喊。

自打他成年以来,何曾受过这等伤,可近来,接二连三的出现,还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他愤怒的挥刀乱砍,可已经失去理智的他有锁链的存在,速度哪里跟得上矫健的宁泽年。

短刀在少年手中犹如雨点般密集的朝着吴子签刺去,每一次,都让这吴氏余孽血染囚衣。

渐渐的,吴子签的身上已经有十数道伤口,鲜红的血已经将其身上的囚衣染的通红,即便有雨水的冲刷,也不过是让其淡了几丝。

随着宁泽年的一刀刺中他的脖颈,终于,他的双腿失去控制,倒了下去。

一连串的连击让宁泽年的体力基本耗尽,身上不断淌着的雨水混杂着血液,有些渗人。

他不住的喘气,眼神也有些迷离起来。

很累,真的很累。

但并因此停下,他缓缓捡起那柄断刀,嘴里念叨着:

“大璃三千营刑满仓千户小旗左项禹、孔天路。”

“大璃三千营刑满仓千户兵士赵四、牛向笛、郭丘、卢越、高战、苏明、陆要……”

“大璃三千营刑满仓千户弓手程宗、成阳平、丰飞语、叶光誉、侯博易……”

“大璃三千营刑满仓千户长枪手成朱万、赵杭、洪辽、魏乐康……”

“锦衣卫南镇抚司许宴百户总旗罗康平!”

“江南宁氏宁肃(忘了名字,有知道的可以说说)、宁裴氏,以及那些死在你手下的无辜人。”

他看着努力起身,却只能跪着的吴子签,声音沙哑:“你或许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过没关系,反正今日,你会死。”

半截绣春刀缓缓抬起,少年双手持刀,疲倦的身子在雨中显得那么瘦弱,但他的眼神却格外坚定。

吴子签呵呵笑着,用着他仅存的力气说了一句:“不过是一堆臭虫,死了就死了,记得干嘛。”

死不悔改,或者说是,他觉得自己不会死。

被亲信通知北镇抚司外发生事情的曹达顾不上手中事务,忙是冲了出来,他看着不远处即将落刀的宁泽年,大声喊道:“刀下留人!”

雨中朦胧,他看不清是谁,但他知道,如果这一刀落下了,这件事将不好处理。

京城之中,会死很多人。

正是因为吴子签听到曹达的喊声,他笑了出来:“小子,看到没,你要是杀了我,自己也逃不了。”

不管事曹达的话还是吴子签的最后挑衅,宁泽年完全没有在意,他凝神屏气,手中的刀在雨点的拍打下啪啪作响。

看着愈来愈近的绣春刀,吴子签终是绷不住,忙声喊道:“小子,宁泽年,你不能杀我,你不能……”

可惜话只说道一半,便只看见刀影落下。

“住手!”

只十几步的距离,可曹达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吴子签身首异处。

他并不是怜悯这个凶手,而是这一刀,将会使他锦衣卫承受太后的无尽怒火。

这里可是京城主街啊,周围这么多百姓,瞒不住。

断刀落下,宁泽年往后退去,靠在墙上,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吴子签,死了。

锦衣卫很快封锁全场,试图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可围观的百姓实在太多,其中更是有不少世家的线人,哪里是想瞒就能瞒住的。

曹达看着没了半分生机的吴子签,怒上心头,一巴掌抽在了王三勇脸上。

他本想怒骂几句发泄一番,但是算了。

“把宁泽年押入诏狱,听候发落吧。”

一道惊雷突然闪过,将天劈成两半。

一半是阴的,另一半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