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如往常一样,京城百姓照例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街上的小摊一一摆出,关闭了一夜的商铺也打开了店门等待客人的光顾。

不知不觉,春日已经过了大半,落在九州大地的天光多了几分燥热,好在只是清晨时分,并没有多少感触。

一日之计在于晨,有才子推门而出,正准备吟诗一首抒发情感,但转念有想到了前几日竹林小筑中流出的那首诗,顿时低头,没了兴趣。

亦有推门自扫门前灰的平民,还未动手,就被突然奔袭而过的策马少年惊得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昨夜险些无眠的宁泽年睁开双眸,看了眼有些浑浊的阳光,顿感恍然。

天亮了。

昨日随着宁泽年查案的校尉力士们有说有笑的进门,似乎并没有受到案子的影响。

罗康平来的晚了些,显然昨夜与自家妻子办事多了,脸上带着几分疲倦。

他推开门,来到总旗独有的屋子,也就是办公室,一眼就瞧见了躺着不愿动弹的宁泽年。

“昨日又熬夜了?”他关切的问道,并没有在意屋内飘着的一股淡淡药香,倒是习惯性的将手中的早点摆在少年桌前,自己则翻看起了卷宗。

那是钱生、王二的卷宗,如今抄录几份,许百户自得一份。

宁泽年“嗯”了一声,懒倦的想要翻身,却被把手给限制了动作。

“罗叔,早。”

“不早了。”罗康平说道:“年轻人少熬夜,别现在不当回事,等你老了就知道苦头了。”

嚼着早点,宁泽年口齿不清的说了几句,罗康平有些无奈。

许久,前者扣了扣面前,将那只袋子推到罗总旗面前。

罗康平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打开了锦袋,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抔土,他捏了捏,感觉分明与昨日在牌楼上找到的一模一样。

“你去了东……”说着,他回头看了门外,确定无人经过,这才开始指责:“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让你别去,那是什么好地方吗,出事了怎么办。”

宁泽年揉了揉耳朵,顺势藏起左肩的伤,他咧嘴一笑:“这不是没事吗,罗叔你快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罗总旗拗不过少年,道了句“下不为例”,便拿起土细细观察起来。

“一样,除了这土有点湿外,其他的没有差别。”

听罢,宁泽年不由笑了,昨夜的忙碌总算是没白费,两种土是一样,那又一半的几率肯定东厂与吹笛人有关,案子也总算是有了线索,破案指日可待啊。

可冷静下来,那是东厂,锦衣卫似乎并不敢进去搜查,这又该如何是好。

罢了,先去禀报许百户,接下来就由这个想着大义灭亲的百户大人决定。

“我去找百户……”起身,便要离开。

忽然,罗康平叫住了宁泽年,“且慢。”

他将土放在鼻前嗅了嗅,眉头紧锁。

“怎么了,罗叔?”

“不对,味道不对。”罗康平说道。

宁泽年有些不解,心中也是升起一股不安。

罗康平起身,在屋内来回走动,脑海中快速回忆着昨日的那抔土,很久,才回头说道:“这两个的味道不一样。”

“你看。”他把土放在宁泽年面前,继续说道:“你从东厂带回来的这个有一股很浓的花香,虽然我不知道这花叫什么,但很明显,跟昨日那个完全不同。”

“这上面有一股很清晰的血腥味。”

“血腥味?”

宁泽年回过神,昨夜前往东厂后花园的时候,确实发现花园与大牢紧挨着,不只是东厂有什么特殊癖好,但估计这必然是受到影响,导致后花园中的花有了腥味。

“会不会是时间隔太久了,昨天那个失去了味道。”

毕竟过去一天时间,分子是运动的,味道也会随着时间推移消失或者削减。

然而罗康平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不太可能,这个味道很浓,没有十天半个月不会消失,所以……”

他看向宁泽年,有些无奈。

虽然后者从东厂带出了土,但很遗憾,二者虽然同来自南边,但在京城就分道扬镳了。

换句话说吗,凶手应该跟东厂无关。

宁泽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忙了一晚,差点连命都丢了,就是这么个结果?

可罗康平不会骗他,不同就是不同。

他捏着手中的锦袋,脸色五味杂陈。

如果此事与东厂无关,那又会是谁呢。

从云莱镖局得知近一年都没有从南边运土的世家,此刻又得知与东厂无关,好家伙,一天排除一个呗。

他坐在椅子上,浑身不自在。

那抔土必然是凶手留下的痕迹,所以只要知道这土从何而来,那就能确定京城中是谁在包庇凶手,即使不能,那也可以从中得到下一个线索。

然而事与愿违,每一个可以的对象都被一一排除,自己拼了一夜,花了一百五十两,却只知道了东厂不在其中。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此时他所心烦的是,线索断了。

接下来从何查起,完全没有头绪。

该有的线索就这么点,多余的信息许宴不在,北镇抚司也不会透露给他们,靠着两卷所谓卷宗,没有软用。

虽然有些不愿意承认,但的确,那吹笛人隐藏的很好,绝对是专业人士,其所经过的地方,根本查不到有价值的信息。

也难怪北镇抚司这么久都没有头绪,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level。

但最主要的是,京兆尹府跟其余县衙猪队友,案子藏了半年,能有的线索还能存在就怪了。

拖着疲倦的身子出门,宁泽年忽然感觉人生失去了希望。

正巧,许百户也同时进门,二人面面相对,一样的憔悴。

“怎么了,宁小旗,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许宴问道。

“没事,昨夜没睡好。”宁泽年随意回答。

看着面前少年这幅模样,许宴笑了笑,拍了拍前者的右肩,说道:“行了,跟我来,有些事跟你说。”

宁泽年本不想动弹,心理上的打击让他没了斗志,但接下来许百户的一句话勾起了他的兴趣。

“是我昨日从王千户那听到的,钱生与王二的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