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寒风如刀。

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边。

就连阳光也变得一片惨白。

凉州的冬天,风中像是夹杂着细碎的刀刃,呼啸着要切开每一个过路人的脸庞。

皇甫穆和吕布裹着厚厚的披风和自制的围巾,骑着马艰难地走在雪地之中。

这样恶劣的风雪天气,就算是赤兔也只能眯着眼,一脚深一脚浅地缓缓前进。

到达凉州已经三天有余了,眼前却仍然是这样白茫茫的一片。

前两天的夜里两人只能勉强找到一处避风的山洞生火休息,现在则已经能从风雪之中依稀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扯了扯缰绳,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寒风肆虐,两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但两人心里都知道,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接近了凉州的居民区。

只要有客栈在附近,就不愁今晚的落脚处了。

在洛阳野外的私宅中,皇甫穆为父亲暂时地立了一座衣冠冢。

在为皇甫嵩和王允守灵七日后,皇甫穆便重新振作起来,将家中的一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俨然已经是一家之主的模样。

谁都不知道这几日皇甫穆到底经历了多少悲伤,但每个人都能看出来。

皇甫家的小少爷似乎在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

就连王紫澜也说不清眼前的丈夫到底有了什么改变。

只是发觉他的目光变得十分陌生。

在皇甫穆的眸中,不再有之前踌躇满志,满腔热血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冷。

在皇甫嵩和王允简易的葬礼上,皇甫穆甚至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他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冷静而高效地处理着眼前的所有事情,甚至连多余的话都不说一句。

之后的一个多月里,皇甫穆花了不少心思用来打理这个新组成的家庭,就像是在修理一座崭新的机器。

所有人都以为皇甫穆在经历了如此重大的打击之后已经失去了曾经的热血,只想拼尽全力保全这个家。

毕竟他才十七岁年纪,却突然失去了至亲、经历了人生的低谷期,一蹶不振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就在短短的一个月以后,皇甫穆却再一次将报仇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在做好一切准备后,皇甫穆和吕布又一次出发,向着凉州的方向进发。

而王紫澜和貂蝉则留下来守着这个来之不易的新家庭。

在经历了夜以继日的长途跋涉之后,两人终于来到了凉州境内......两人摘下披风,在一间燃着炉火的小酒馆内坐定。

“终于到凉州了,”吕布抖了抖披风上残余的积雪,“你想好办法了么?”

话一出口,吕布就有些后悔。

以皇甫穆的能力,一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不远千里来到西凉。

皇甫穆抿了一口碗里的热酒,只觉得一阵暖意从喉头涌入,瞬间遍布了全身。

这一个月内,皇甫穆每天不到三更就会起床练武,虽不见得多有效果,但全身上下的气息却是顺畅了许多。

这一口温酒下去,只觉得这股暖意随着周身气息在浑身上下的穴位处激荡,洋洋的暖意便在周身散发开来。

“放心吧。只要能见到马腾,我有把握能说服他和我们合作。”

“合作?”

吕布有些疑惑。

现在的他们不过是平头老百姓罢了。

不要说没什么权力,就是钱也没有几个......而马腾身为凉州太守,兵力上甚至能和袁绍平分秋色,还拥有着最为剽悍恐怖的骑兵,凭什么会和他们两个草民合作?

皇甫穆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对马腾会和他们合作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他的目光始终在四周不停地环视,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见皇甫穆没有解释的打算,吕布也不再追问,只是低头喝酒。

可没过一会儿,吕布就又一次抬起头来:“就算马腾会和我们合作,我们也见不到他啊?”

话音刚落,人群之中便有两个壮汉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满脸都是醉意,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向门边走去。

而这两人周围,则是一群同样身形魁梧的壮年男子。

与此同时,皇甫穆游离在人群之中的目光也立刻停滞,死死地锁定在这群壮汉的方向。

“就靠他们。”

皇甫穆一边说着,一边撇下手中只喝了一口的酒,站起身来。

吕布急忙跟了上去,小声问道:“这些是什么人,能带我们见到马腾?”

皇甫穆一边向着这群醉汉的方向迎了上去,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不能。”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来到了那两个站起身的醉汉面前。

“他们是我们的第一块垫脚石,还记得凉州兵的娱乐活动么?”

娱乐活动?

吕布不禁一愣,自从跟随董卓以来,他已经率领西凉军团多年了。

在闲暇无事的时候,吕布也常常去到兵营之中与士兵们同食同乐,体验过西凉士兵不少的娱乐活动,此时皇甫穆贸然提起,反倒一时回不过神来。

皇甫穆说罢,便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其中一个醉汉的肩膀。

“请问......”

“干什么!”

就在皇甫穆碰到他的一瞬间,醉汉本能地一甩手臂,狠狠地将他甩开,同时警觉地转过身,一双眼中杀气毕露。

与此同时,坐在周围的所有壮汉像是被碰到了什么开关一样,猛地站起身来,仿佛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尖刀。

皇甫穆急忙收回双手,陪着笑脸对醉汉们说道:“各位大哥稍安勿躁,我是来和大家赛马的。”

赛马!

原来如此!

吕布猛然回想起来,他曾经和皇甫穆讲过西凉军团之中的赛马活动——凉州是高头大马的原产地,中原地区的马匹和凉州战马比起来,都要黯然失色。

而作为凉州人,他们从年幼时候便会进行马术、骑射的联系。

久而久之,赛马也成了西凉士兵十分狂热的一项娱乐活动。

而西凉的士兵们向来较为自由散漫,非战争状态时会四处闲逛。

在凉州境内,几乎每一家酒馆内都能找到酩酊大醉的士兵。

而眼前这个醉汉能在被皇甫穆触碰的一瞬间做出反应,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再加上这群人身形魁梧精壮,有很大的可能便是凉州军团的士兵。

醉汉眯着眼,谨慎地打量着皇甫穆,半晌才醉醺醺地说道:“不......不......赛马。”

皇甫穆左右看看,周遭的醉汉们都黑着脸,杀气腾腾地望着皇甫穆。

皇甫穆也不惊慌,只是悠然自得地笑道:“赌一千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