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田令身前最后一言。

悲怆而狠毒。

到砍头到那一瞬间,他都没搞清楚,他到底因何而死。

污蔑太子傅?

和山东私通,收受好处?

国丧宿嫖?

亦或是朝堂弃子?

是,也不尽是。

大田令的死,不过是早晚而已。

按照陈平所想,等六国俱灭,天下一统,当送此等硕鼠上路。

但千不该,万不该,在王城外的说那番有辱斯太后的话。

这就是现实,赤裸裸的现实。

罪大恶极未必立时丧命,但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想好死都难。

看着大田令被拖出去,太史令和太庙令几乎是把脑袋塞进了裤裆里,不敢看大田令一眼。

大田令所犯大罪,哪一条没有他们?

有,全都有。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番大田令被砍,他们早已屎尿横流。

他们不知陈平为何留他们性命,但这颗心,却悬到了嗓子眼儿。

一时间,举殿悄无声息。

在场众人都明白,此时和太庙令、太史令也脱不了干系。

可唯独处死了大田令。

这就是朝堂,这就是庙堂残酷之处。

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

“各位大人,若是无事,今日朝会就到这里吧。”

政哥看着各怀心事的朝堂助攻,笑吟吟说了一句。

“散!”赵高尖细悠长的声音响起。

“臣等告退!”

众臣跪拜,随即退去。

“亚父,还请留一下。”

看陈平也要随着众人退去,政哥赶紧说道。

“是!”

陈平拱手道。

这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总不能抗王命吧。

“王上留臣何事啊?”看众人退去,陈平问道。

“呃,不是孩儿留亚父,是母后有要事和亚父商议!”

政哥赶紧说道。

“哦!”陈平点了点头,正好他也有事情,要问问赵姬。

“亚父,方才那大田令可是罪大恶极,按秦法,足以灭九族。”

“为何亚父还要留他族人呢?”

“再者,那太史令、太庙令比那大田令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何不一起除掉?”

政哥问道。

“呵呵呵,大田令是罪大恶极,那太史令和太庙令也足以灭九族。”

“但朝堂之上,得多用智慧。”

“若是应了太史令和太庙令之言,灭了大田令九族,往后谁会不惜一一切代价盯着他们?”

“再者,一举杀了三喷,会令群臣不安,能身居高位者,谁能做到一尘不染?”

“让群臣惶惶不安,还有多少心思为大秦谋事?”

“此外,吕不韦党羽折了三人,难保不会愤而反击,胡乱攀扯。”

“眼下我秦军正在一统大业关键时期,需大军奋勇作战,攻城掠地,更需我大秦政务顺畅,举国安宁,民心所向。”

“如此大业,非军、政、民三者同心协力不可。”

“今日此举,与其说是朝堂智慧,不如说是妥协。”

陈平很是耐心的说道。

从古至今,强权者不知凡几,然从未有人一举铲除异己。

无他,妥协。

只有如此,才能继续保持当下的稳定发展。

“孩儿受教了!”

“亚父之能,非尧舜不能及。”

政哥很认真的来了一记彩虹屁。

“我王过誉了。”

陈平顿觉脸上火辣辣的。

他何德何能,与上古圣贤比肩?

咋不和太阳肩并肩呢……

行至太后宫,赵姬已是等候多时了。

“你可算是来了,本后还以为你念着那赵女,匆匆回府了呢。”

刚一进门,赵姬就抱怨了一句。

“呵呵呵,知足常乐。”

“本公子乃博爱之人,当惠及众人,雨露均沾。”

“若是造成旱涝灾害,谁来担责?”

陈平一本正经的说着极为不正经的话。

“为何今日突然要杀那大田令呢?”

“哼,你不问,本后还不来气,你这一问,本后都想灭他九族了。”

一提此事,原本媚眼如丝的赵姬顿时黑脸了。

“如何?这大田令不开眼,惹到太后了?”

“这是狗胆包天。”

陈平笑问道。

“哼,此前在王城城门口,你知道那大田令都说甚话吗?”

赵姬气呼呼的说道。

“不知!”

“莫不是大田令辱骂本太子傅?”

陈平甩了大田令一鞭子就走了,哪里还能听到大田令说话。

“不,他辱骂本后。”赵姬黒着脸说道。

“啊?竟有此事,说来听听。”

“呸,什么东西。”

“你也不过是仗着自己那物事好使,让太后青睐了。”

“要是让老夫有那般神器,早把你满门抄斩了。”

“太后也是,堪比赵地那胡后,无男不欢。”

赵姬几乎是带着满腔怒火,把大田令的原话给重复了一遍。

“哦,如此,那大田令死的太容易了。”

“当凌迟!”

陈平怒然道。

这老狗,居然在背后诋毁自己。

靠着真才实干,为大秦呕心沥血谋事,还被人说是靠赵姬上位的。

这真是不能忍。

“何为凌迟?”陈平这话,说的赵姬一愣一愣的。

大秦的刑法中,可是从来都无凌迟一说。

“呵呵呵,就是用小刀一刀一刀的剔肉,一直剔到死。”

“那赵国大奸佞就是在本太子傅的建议下,被赵边军剐了一千三百六十八刀。”

陈平笑说道。

“啊?”

“一千三百六十八刀……”

赵姬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想想,就让人痛不欲生。

“恶人,当有此报应。”

“放才朝会上,赵高宣王书,你给本太子傅赐了邀月公主?”

“这邀月公主,到底何人?”

陈平此来,就想知道这赵姬搞什么名堂。

这王室,就没这么一号公主。

“咯咯咯。”

“你觉得是谁?”

“或是你想让谁是邀月公主?”

赵姬盯着陈平看了半晌,突然笑道。

“何意?”

陈平皱眉道。

“王室无邀月,王室皆邀月。”

赵姬笑吟吟说道。

“嗯?”

陈平顿时明白了,所谓邀月公主,不过就是个名头。

是赵姬对夏函、卓浅等人展现主场优势啊。

只要赵姬愿意,随便从王室指定一个公主,就可以是邀月公主。

真是好手段啊。

“好手段!”

“你日前可曾去过府里?见过婶婶和夏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