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节团在西康城稍作休整，就再度出发，李多泽作为西康都督坚持要把他们送到西康和吐蕃的边境。
长孙冲拗不过他，只得同意了李多泽的做法，这让李多泽更加兴奋了，亲自带着一行人往吐蕃走去。
再往前走，已经步入了真正的高原区了，这里有着终年不化的雪山，还有稀薄的空气，虽然因为商贸的发展，来往于西康和吐蕃的道路状况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可相比于大唐境内的道路，这里的路也就能说上一句能用。
本来要是单纯路不好走倒也无所谓，可随之而来的高原反应还是让使节团中不少第一次上高原的人吃了大亏。
就算之前已经有长孙冲和李多泽的提醒，可他们总是没有亲自体验过高原反应，对这样的事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可这一下就有不少人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状况，好在随行的还有一些医师，在他们的悉心调理下，这些人的状况慢慢有所好转。
李多泽还亲自带着从西康来的这些人帮着忙前忙后，传授了不少在高原地带行走的小秘诀，这些犯了高原反应的人总算好了，没有耽误太多的行程。
只是这些人的脸上带着一些愧疚，毕竟已经提前提醒过他们了，可还是因为他们的事，让使节团的行程慢了一点。
他们之中不少人当初总觉得自己身强体壮，不可能会有劳什子高原反应，可偏偏是他们这些人中招了，就连长孙冲这个看起来很是文弱的人都没有事。
这样的事实更是让他们羞愧难当。
倒是长孙冲心里有数，临行前的时候，宫廷中的医师们就说过，那些看起来身体强健的人，其实更容易犯高原反应。
说是因为什么呼吸的氧气多？
长孙冲摇了摇头，这些专业的东西他也不懂，只是稍微安慰了两句他们那些犯病的人。
一路走到西康境内很是繁华的一处地方，长孙冲瞧见路边有衣着单薄的农人在附近的山上弯腰捡拾些什么东西。
可那山上分明没有什么植被遮掩，能有什么好东西？
就在长孙冲想着这样的问题的时候，山上就有农人因为天寒地冻，行动迟缓，一下子掉下了陡峭的山坡，至于他们的结局不言而喻。
心中有些不忍的长孙冲拉来身旁的李多泽，指着那处山岭问道。
“那些百姓在那做什么？这些山上都不过是一些灌木和地藓，难道他们是没有吃的，在那翻找浆果吗？”
同行的李多泽只是瞧了一眼就笑着说道。
“使君有所不知，这些百姓们是在山中翻捡药物，打算拿着这些药物去城中换取棉衣和食物。”
“如今京中有名的藏药，大都是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的，他们这样一次翻捡要是能找到药物，那就能赚不少钱呢！”
长孙冲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他有心想要问一问为什么他们穿着这么单薄，只是一两层简单的兽皮包裹。
可听了李多泽的话后，长孙冲又觉得没什么必要问了。
原因不外乎两种，穷或者是害怕把自己的好衣服划烂吧。
这些山中虽然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可那些灌木还是能轻易把衣服钩破，这些人也不像是有钱能备下好几身得体衣服的人。
对于可能是他们几个月才能攒下来的一套新衣，肯定会比自己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更加珍惜。
“能换点衣服和食物，满足他们的生活所需也算不错了……”
长孙冲有些感慨的说道。
看到这些人的生活，这还是西康整体归附了大唐以后，日子肯定已经比他们在吐蕃的时候好过多了，可还是这么一个样子。
长孙冲的预期自然就低了很多，可没想到的是，一旁的李多泽还摇了摇头解释道。
“使君，他们这些人换来的衣物和食物可不是自己用的，是要供奉给佛祖的！这些山间野民生来就很悲苦，有些甚至原来是奴隶，得益于大唐的政令他们能够脱离奴隶的身份，这一切都要感谢佛祖啊！”
“而且正是因为佛法西传以后，他们才知晓，原来供奉佛祖能够洗除他们身上的罪孽，来世就能投一个好胎了！”
“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了。”
听了李多泽的这番话，使节团的人都震惊了，有些错愕的看着李多泽。
便是以长孙冲的见多识广这时候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拼了命换来的衣物和食物居然要拿去供应佛祖，只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来世？
“真的？”
看到长孙冲脸上满是不信，李多泽连忙拍着胸脯说道。
“这我哪里敢欺瞒使君，这就是真的呀！若是使君不信，可以问问我身边这些西康人，他们都是知道的。”
长孙冲把视线转到李多泽身边这些西康护卫身上，却发现他们都是纷纷点头，脸上也是见怪不怪，仿佛这样的事只是寻常。
长孙冲的心里不禁有一丝寒意，这就是佛教吗？
虽然在大唐的时候，那些史书上也曾记载过佛教作乱的危害，逼着君王们多次灭佛，就连当今圣上也是登基三年后就大力灭佛，逼着这些人还俗，收敛佛寺的财物。
可这样极具冲击力的一幕摆到长孙冲的面前以后，他才能更加明白为什么李湛这样有为的帝王这么敌视佛教了。
眼下的西康看似人人崇佛，可他们崇的佛到底是善是恶？
看着那些还在那艰难采药的百姓们，长孙冲的心里忽然就有些迷茫了。
这时，他的耳边还传来李多泽滔滔不绝的介绍。
“那些城里的法师们还都是从大唐这片沃土来的，还要感谢圣人，要不是他，我们西康哪里能有被佛法教化的机会，那些山间野民更是没有未来可言了。”
长孙冲一时有些默然，居然是天子派来的僧人做出这样的恶事的？
只是……眼前这些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到底算不算恶事，还是两说呢，长孙冲也不愿在这样的事上多嘴，万一这都是李湛的精心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