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里的匪徒尽数被杀，沈笑心中的那股浓烈的杀意却渐渐退了，看着满地尸体，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不敢置信，这一切是他一手造成的。
看他呆呆的立在原地，白夜知道一次杀掉这么多人，当那股杀意退去，必然会对他的心神造成极大的冲击。
白夜没有催促他，而是走过去在那中年男子尸体上摸索着，从怀里摸出几两碎银子还有一只精铜打造的手环，造型简单古拙，却并非适合女子的那种首饰。
白夜仔细看看，手环上还刻着云纹还有明光二字。
看到明光二字，白夜一愣，猛地想起一些事情，明白过来这手环出自哪里。
不错，这手环就是曾经的大明神朝最强骑兵团，明光骑兵团的身份象征，每一个隶属于明光骑兵团的骑兵在领到属于他的黑浮屠甲的同时也会领到一只这样的精铜手环。
明光骑兵团出现的地方都是战斗最残酷的地方，蛮族力大无比，使用的武器多是大锤等重型兵器，虽然打不破黑浮屠甲，但连续多次的攻击却能将被黑浮屠甲包裹的骑兵活活震碎，战后收敛尸身，就凭借手环确认身份。
只是这手环怎么会出现在这贼头的身上？
白夜有些想不通，总不能这贼头是明光骑兵吧！
要知道，能进明光骑兵团，莫不是忠君爱国之辈，怎么可能叛逃出来做了山匪？
往夸张了说，能进明光骑兵团的，祖宗十八代都被查的一清二楚，都是根正苗红的大明子弟。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做山匪？
如是想着，白夜脑袋里乱糟糟的，将手环翻过来，就见手环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明光骑兵团，许竟，神皇历649年冬入营，祖籍云州沧县。
沈笑此刻已经恢复过来，拿起一块纱巾擦干净剑身上尚未干涸的鲜血，仓啷一声宝剑归鞘，走到白夜身后，声音低沉的说道：“老师，我们走吧！”
“唔。”
白夜回神，站起身，将手环递给沈笑，“这家伙疑似曾经的明光骑兵。”
“不是吧！”
沈笑有些不敢相信，接过手环，看了一眼，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是个老兵啊！”
“很有可能，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从那场残酷的战斗中活下来了，为何却做了山匪。”
白夜摇头，摸出笔墨纸砚，让沈笑给他磨墨，自己则是铺开宣纸，将那贼头的面貌画了下来，打算查一查这事儿。
很快，白夜画好了画像，沈笑将尸体都挪到了驿站大堂内，而后去厨房寻了些菜油浇在尸体上，白夜随手丢了一张火符，烈火熊熊燃起，四处蔓延。
白夜和沈笑不再耽搁，直接来到院子里牵了自己的马，趁夜离去。
路上白夜将画像交给了沈笑，让他通过沈家的商业网络去探查这人的真实身份，虽然等他回了京城，他也可以自己去查，但那难免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而查探一个人的身份以及过往历史，对于沈家来说，那简直不要太简单。
沈笑欣然接下了这个任务，等待后面遇到沈家的商号，便将事情交代下去，自然有人去做。
再次上路，沈笑变得有些沉默，白夜也没有吭声，杀人这种事，谁都会有第一次，也必然会受到精神冲击。
就像他最初那样，不肯杀人，直到伍煦霆击毁了他的魂誓，这才让他彻底发狂。
走了一阵，身后已经看不到那冲天的火光了，白夜勒了勒马缰，放缓速度，看了一眼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轻声问道：“第一次杀人吗？”
“嗯。”
沈笑闷闷的点头，犹豫着说道：“老师，你说我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你后悔了？”
白夜微微皱眉，这可不是好兆头，一旦道心不坚，随时可能走火入魔。
沈笑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变了个人，没有丝毫感情，就连杀戮都无法令我情绪产生丝毫波动。”
“这就是灭欲心法。”
白夜轻声说道，“你的祖师推演过灭欲心法的第七层，那觉得第七层应该会让失去的所有欲望回归，只有这样才算是完整的人。而到那个时候，应该可以彻底超脱立足于圣人之上的境界！”
“圣人之上么……距离我还很遥远啊……”
沈笑咕哝着，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白夜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导他，只好说道：“你应该知道，若是道心不坚，随时可能走火入魔，而我不希望看到你那样，灭欲心经和杀生剑都带有强烈的杀性，如果你入魔，必然会变成为祸世间的魔头，到那时我只能亲手杀了你。”
“老师，有您这么开导人的么！上来就要清理门户啊！”
沈笑有些无语，自己这个老师太狠了，直接死亡警告！
白夜挑眉，咧嘴笑道：“你自己想清楚哦，虽然我很看好你，但必要的时候，我还是会毫不留情的！”
闻言，沈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看白夜的眼神，他知道，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自己这位小老师绝对是会出手的，而且绝不容情。
“不要对你选择的路产生怀疑，既然选择了，那就一往无前吧！”
“我很期待你超脱圣人之上，俯瞰天地的那一天。”
白夜低声说着，话语之间充满了煽动性。
策马走在他旁边的沈笑听在耳中，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出生在首富之家，沈笑从小可以说是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世俗的争斗厮杀与血腥离他很远，就算亲眼见识过家族下面那些供奉为了争夺资源打的头破血流，但那些都与他无关，甚至当成了一出戏来看。
然而今夜，当他亲自下场，出手杀人之时，他才真实感受到了那种生死之间隐藏的大恐怖，还有那么一丝快感？
沈笑默默沉思着，刚刚杀人带来的精神冲击慢慢被冲淡了。
当太阳再次升起，沈笑仰起头，迎着朝阳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白夜，笑道：“老师，真的可以俯瞰天地吗？”
“只要你相信，你就能做到。”
白夜笑着点头，沈笑长舒一口气，“我相信，我也想站在那最高的地方，领略一下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
“超越圣人之上，啧啧，就算是大明首富又如何！”
沈笑豪情万丈，自从他感觉到父亲的冷淡后，他就知道，自己要走这条路，便必须站在那天地间最高处，方才能让眼高于顶的父亲正眼看自己。
最后那一点阴霾烟消云散。
“老师，咱们走吧！再有半天，咱们就能到雷州的地界了！”
沈笑催促着，打马向前奔去。
白夜淡笑，随即催马赶了上去。
就在两人逐渐接近雷州时，十余骑冲进了那驿站的小院，看着面前的已经被烧成白地的驿站，为首的男子翻身下马，神色有些阴沉。
“搜！”
为首男子一声低喝，身后十余骑随即翻身下马冲进灰烬之中，一寸一寸的开始搜查。
有几个人开始检查那些被烧成一团焦炭的尸体，很快就有人直起身来到为首男子面前，低声道：“将军，我查过他们的伤口，几乎都是一剑封喉，其中几具尸体上的剑痕密布，像极了夜幕的杀生剑术！”
“夜幕！”
为首的男子冷哼一声，面纱之下一双剑眉倒竖！
就在这时，在灰烬中搜索的人发现了一处地窖，其中一人起身冲着为首男子招手，“将军！您来看！”
为首男子身形一动，一步迈出，已然出现在那人身前，抬眼朝着地窖中看去，却见地窖中垒着十几具尸体，都是行商打扮。
“哼！早跟他说过不要再跟那个女人来往！这次踢到铁板了！”
为首的男子恨铁不成钢的冷喝道，周围的属下都不敢出声。
良久，为首的男子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从那修罗场中逃出来，被迫落草为寇，可惜你自己不争气啊！”
此刻，那检查许竟尸体的属下过来汇报，“将军，许竟的手环不见了。”
闻言，将军皱起了眉头，久久不语，许久之后才摆手道：“罢了，后续的行动全部取消，我们需要蛰伏一段时间！夜幕可能已经盯上我们了，咱们的神皇陛下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啊！”
“通知下去，让还活着的兄弟们都蛰伏起来吧！”
“是！”
十几名属下抱拳领命，衣袖滑落，露出腕间的精铜手环，赫然正是一群明光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