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首辅指路!”

钱谦益的话来的轻巧,却是恭恭敬敬,意思很明显了。

大逆不道的话,我都说了,但是怎么做,得看您不是?

温体仁呵呵一笑,自然知道,互留把柄,才能够更好的合作。

不过温体仁却是有些后悔了,钱谦益的话说的越放肆,他要给出的方案就需要越放肆,否则的话,难免会被钱谦益倒打一耙。

但是钱谦益将他架在这里,却是不好轻易退去。

否则他首辅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温体仁微微思量,钱谦益倒是也不催促。

“老匹夫,想要玩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够说出什么!”

这俩人一辈子不对付,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却还在算计,也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

终是温体仁叹了一口气道。

“近日来,听闻田家有女,颇得圣心,很是听话,不知道受之有什么看法?”

“咕咚!”

在听到温体仁给出方法的瞬间,钱谦益便是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吐沫。

不愧是首辅啊!

太子不过是让他折了颜面而已,这老匹夫竟然——竟然要换个太子?

尤其那很是听话,更是一语双关,这听话到底是听圣上的,还是听首辅的?

这听话的人,指的是田贵妃?还是指的那位皇子?

“受之难道觉得不可?”

钱谦益回过神来。

温体仁口中的田贵妃本名田秀英,其父擅长交际,京都所处,他钱谦益也是多闻其父名声。

其势力单薄,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极有本事的女子,加之其样貌极好,又很有口才,还为崇祯诞下皇子,所以深得盛宠。

后宫之中,宫墙之下,诞有皇子,无不有夺嫡之心。

温体仁的话说的含蓄,但是意思却是明显不过。

这朱慈烺不是不听话吗?

那就换一个听话的来。

这田贵妃家中权势极弱,虽然其父多有交际之力,但是酒桌上的话,若无田贵妃的身份,谁会去搭理?

所以其势力不强,若是温体仁和他都对那位伸出橄榄枝的话,田贵妃必然会听从他们的指令。

这便是温体仁话中的全部意思。

但钱谦益却是犹豫了,他在和温体仁这些年的博弈中,输多胜少,但他的目标最大不过是首辅而已。

参与皇室夺嫡这样的事情,他可想都没有想过啊。

这若是一个不慎,那就是诛九族的代价啊。

“首辅当真如此想?若一步错,则深渊万丈,恐生灾祸啊!”

温体仁却是毫不在意。

“今日陛下对太子行径也是多有不满的!”

温体仁又扔出一枚炸弹。

“陛下多疑,太子越矩了,我等所做,不过是为陛下清燥意罢了!”

这话说的直白,却多有一副对崇祯很是了解的意思。

不过温体仁确实厉害,这些年,崇祯对他的恩宠已经到了无可附加的地步。

国之大小事,均需过问温体仁,便是可见一斑。

这也让温体仁多少有些恃宠而骄,如今夺嫡竟是被他说成了清燥意,若是被崇祯知道,不知道会作何想。

不过这一句话说出来,温体仁脸色却是大变。

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但是眼前的这位可是他的死对头啊。

钱谦益见状,却是微微颔首。

“首辅大人果真深知陛下真意,多谢首辅解惑啊!”

这一句话自有揶揄的味道。

温体仁眉头紧蹙,却是收了心思,追问道。

“那钱大人觉得如何?”

话语间的疏离都是多了几分。

钱谦益也不恼,把柄总是要恰到好处才是。

“当然,愿追随首辅的步伐!定如首辅所言,为陛下清燥意。”

温体仁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却终是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钱某不送!”

出了钱府,温体仁更是怒声骂道。

“不识好人心!”

夜色低沉,有冷风吹起,王承恩带着几个端着炭火的儿孙走了进来。

“陛下,老奴让孩儿们添了些炭火,趁着暖和,您休息一下吧!”

崇祯借着烛光正在批阅奏折,头发有些凌乱。

“唉,睡不着啊!”

崇祯帝无奈道。

王承恩拿了个披风,为崇祯披上。

“陛下这是为何事烦扰?”

“如今内忧外患,国库空虚,太子还无心正事,欲要入那工部,学那奇淫技巧,大伴,你说我该如何睡得着?”

王承恩却是笑道。

“太子虽年幼,但是得天圣机,当为我大明之福,至于内忧外患,有陛下这等为国忧心的明君,所有的苦难,老奴相信,都会在陛下的带领下度过去的!”

王承恩话说了一堆,好像说的都很有用,但是细细品来,嗯,真的是深得拍马屁的真传。

“大伴就喜欢笑我!对了,首辅去探望钱谦益,结果如何?”

“听孩儿们说,首辅大人在钱大人门口骂了句不识好人心,很是生气的离开了,至于里面的谈话,老奴就不知道了!”

崇祯闻言,脸上却是多了几分喜色。

“首辅同那钱谦益一向不对付,有此结果,也是当然,倒是苦了首辅,明明是奉命探看,却怕是被误认为去取笑的吧!”

“陛下明鉴!”

“算不得什么,对了,太子那边如何?”

“太子将里面的奴仆遣散了大半,即便是老奴,也得不到太多的消息。”

“是真得不到,还是假得不到啊?”

王承恩闻言,当即跪了下来。

“陛下明鉴,太子命令,老奴不敢违抗,若非陛下当年让老奴挑几个聪明的进入钟粹宫,老奴更是不敢把手探进东宫半寸啊!”

王承恩话语之中字字真意,那般真诚,让人动容。

崇祯见状脸上笑容更胜。

“大伴这是做什么啊,朕不过是随口一说,何至于此?快起来快起来!”

王承恩这才颤颤巍巍的起身,小心翼翼的擦了擦眉头的汗。

“陛下,老奴已经老了,只想着陪着陛下,再无更多野心了!若是陛下当真怀疑老奴的忠心,那老奴今日就撞死在这,以证忠心!”

“越说越糊涂了,朕不过是开个玩笑,莫要说什么死不死的了。”

崇祯摆了摆手。

“是!”

一夜无话,待到次日阳光升起,落在那皑皑白雪上,映出一双脚印,本是熟睡的朱慈烺猛地睁开眼睛。

“是谁?”

“殿下,属下有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