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历八年二月初十，跑马坡。
三国联军将跑马坡最后一座城池团团围住，这时候城内已经耗尽粮食，可能连取暖用的柴火都烧得差不多了，再等几天，这座城就会不攻自破。
三国联军之所以不敢直接越过这座城池南下，是因为城内依然还有战斗力，如果他们贸然越过，大殷又有支援赶到，他们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再围困七八天，消耗城内的所有资源。
而城内的情况就跟猜测得差不多，粮食见底，大家都没东西吃，能吃的都吃了，抓到的虫子都往肚里塞，就差吃人肉了。
霍元峥也就昨天喝了一点淡淡的米汤，连续的肌肤让他看起来消瘦不少，往日魁梧奇伟的形象有所削弱。
今天，他照常巡视各处岗位，发现一个个将士饿得不行，一些身子骨弱的已经奄奄一息了。
“元帅，城内能吃的都吃完了，过两天再没有吃的，恐怕就得吃人了。”跟随的将军对霍元峥道，史书记载，以前有过一场战争，也是敌军围城，守城的一方死守两年多，最后只剩几个人出来，其余的人都被吃了。不敢相信，吃掉同胞的行为到底要到什么样绝望的地步才可以做出来。
“不可。”霍元峥坚决反对，“牺牲的弟兄们要给予厚葬，若是谁做出伤害同胞的事情，本帅第一个砍了他。”
“是……是。”
将军知道，这道命令没用，人若是连吃饱都成问题，面临死亡威胁时，就不能算是人了。
入夜，城外的三国联军煮着大锅饭，饭菜香味儿飘进城里，搞得守城士兵口水都止不住，这时候若是可以吃上一口热饭，死了都没问题。
“哎！看看里面那些饿死鬼。”城外的士兵吃着热腾腾的饭菜，嘲笑道。
“是啊，没想到吃好穿好的殷人也有今天。”
“解气。”
士兵们一边嘲笑着，一边吃。
突然，有人来报说离此最近的紫叶窟城有异况。卫国大元帅亲自出来查看，发现紫叶窟上空出现大量的光点，粗略一数，有三十多个。
“什么东西？”卫国大元帅看着那些飘向空中的光点，一时间没想明白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天灯吧。”一个将军回答，“殷人元宵节常用来祈福的东西，就是一个空底的灯笼，点根蜡烛就可以飞起来，再写上一些祈福的话，据说可以传到天界。”
“真能到天界？”大元帅震惊，显然，卫国没有这东西。
“那肯定不能啊，飞一两个时辰就掉下来了。”
“有趣，到时候攻陷紫叶窟，我等也搞几个耍耍。”
几个天灯而已，就算飞向这边也没什么事，外边天冷，大伙儿看看就懒得理会了。有的人就嘲笑殷人愚蠢，仗都打到家门口了，竟然还有心思放天灯？
是啊？谁这么有心思放天灯啊？
林牧云呗。
林牧云阵前放天灯，为的是给在紫叶窟开的新铺子开业，即使没什么人有心思看他的开业大典。
这个消息传回京城，首先传到了陛下耳朵里，随后就人尽皆知了。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一个大臣在朝会上站了出来，心中怒意难消，指控林牧云道，“陛下，林牧云这厮真就如谣言所说，是打算投敌了，其种种迹象表明，理应问斩。”
“臣附议。”
“臣附议。”
连续好几个大臣站出来表示赞同，林牧云此举，人神共愤。
“陛下，不妥。”这时，宁相站了出来，说出了反对的声音，“林牧云已被削去爵位，沦为一介平民，他本就是地主也是商人，在大殷境内开铺经商，并无罪责，而且，他也从未说过他会投敌，我等在此，不讨论如何制敌却讨论惩罚一个没有罪责的林牧云，属实不妥，还请陛下三思。”
“罢了罢了，林牧云作甚与朕无关，各位爱卿还是讨论一下如何支援跑马坡吧。”
陛下要回归正题了，一群大臣竞先沉默，皆是不语。
“哎！真的是……气煞朕。”
陛下气的说不出话来，一个个，一说到惩罚林牧云，就说得头头是道，可是说到制敌策略，就没有一个人说的出话来了。真是可悲可叹。
顾幽兰和宁若雪在一块，二女这几天多见面，都在说着林牧云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现在陛下以没有罪责为由没有治林牧云的罪，但是大家都知道，陛下是爱惜林牧云这个人才，所以才网开一面，若是陛下真的想让林牧云死，就算林牧云无罪也要跪下来认罪。
“阵前放天灯庆祝新店开业这种荒唐事他都做的出来，我看他是真的疯了。”顾幽兰没好气的说道，她依然没有从怒火中缓和过来，只有对林牧云的责怪。
“哎！他……可能真的变了。”
宁若雪也是觉得遗憾，在她的印象中，林牧云不是这样的人，至少在认识之后不是，如今他怎么说变就变，难不成像一个君子那样子有骨气的斥责外敌都不行吗？要知道，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都知道书写长篇痛骂外敌，林牧云总不至于连这个都不会吧？
“胆小鬼，亏我们姐妹二人一直想着嫁给他，甚至还陪他睡了，真是不值，不值……”
顾幽兰想想都气，宁若雪低下了头，没有说什么，心里乱乱的，不知道具体在想些什么。
文历八年二月十一，上城，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今年的春雨来得比较早，至少对京城而言是比较早的，雨水是冷的，把温度降到了接近冰点。
京城该逃的人都逃了，逃不掉的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男女老少，上到贵人，下到平民，皆是身穿斗笠蓑衣，手持油纸雨伞，齐聚林府大门口，几条街都挤满了人。
他们高喊：林牧云滚出大殷，林牧云快快去死。
显然，林牧云阵前放天灯的举动是引发众怒的最后的一根火柴，现在，每个人都恨透了林牧云，巴不得把他赶去冰原，让他冻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