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斯顿牛排馆的包厢内,围坐了并城商圈三分之一的栋梁。

这次聚会,堪称是星光熠熠。

这本该是一个,举杯言欢的热闹场合。

可聚会的主题,却十分沉重。

聚会的主题,是关于如何拯救一家企业,以及如何拯救,一个濒临绝望的女人。

这个濒临绝望的女人,在聚会的一开始,便用一番别具深意的问话,将了在座一军。

第一个被逼问的,是地产中介大亨乔远山。

乔远山听完红姐抛来的问话,把脸转了过去。

他知道,红姐如此发问的目的。

也知道,接下来红姐要说什么。

如果自己接过了话茬,承认红姐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那面对红姐如今的遭遇,自己又怎能言行不一,对她见死不救?

可不接这个话茬,又该如何转移话题呢…………

沉默了一会儿,乔远山终于开口回应了:

“我始终觉着,杨小姐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也是个值得投资的人。”

“但,说是朋友,还言之过早。如果我们早认识一年,多一些接触交流,我今天,敢拍着胸脯向你保证,你是乔某,值得信赖,也值得投资的朋友。”

“杨小姐,我这么说,希望你能明白。”

红姐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乔总的意思,我怎么会不明白?看来是我杨万红,太高看了自己。以为,跟诸位吃了几次饭,喝了几次酒,做成了几单生意,诸位就能把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呵呵,看来,是我太鲁莽了。”

“我们杨氏酒业的遭遇,在座的诸位都清楚。我杨万红,如今能倚仗的人不多,不然,我也不会舍去脸面,鲁莽地将各位请来,为我出谋划策。”

“在座的,都是西山省内屈指可数的商业精英,各位的本事、能量,我很清楚。虽然,正如乔总所说,各位没把我当朋友。可毕竟,我在西山的成就,大家都看在眼里。”

“我既然能在摔倒前,做出诸多成就,那日后我若能再次爬起,就一定还能做出堪比以往的成就。甚至,是更出色的成就。但是,我能否爬起,就全在于诸位的一念之间。”

“以诸位的本事、能量,只需动动手指,便能让我的杨氏酒业起死回生。只需伸伸手,便能让我的杨氏酒业,再次生龙活虎。纵然,我们今晚不讲友情,单凭我杨万红以往的成就,就不值得各位动动手指,小小投资一番吗?”

说到这儿,红姐环视了席上的诸位商界大佬。

可惜,依然是低头的低头,把玩酒杯的把玩酒杯。

刚才乔远山没有带头表态,使得这些人与红姐,更加离心离德,越发疏远。

红姐已经开始懊悔,自己一开始选错了人。

兴许运用反向逻辑,先询问那位来得最晚,迟到四十分钟的仁兄,局势,没准会大有不同。

饭桌之上,依旧是无言沉默,无人回应。

气氛,已经渐渐变得尴尬不适。

这时,坐在正对面,一直摇晃酒杯的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开口了。

“杨小姐,你如今的难处,我很能体谅。我现在虽然做的是食品加工,但当初也是做酒水起家的,你面临的生死困境,我当初也遇到过。”

“正是那次生死困境,让我下决心告别酒水业,另谋他路。你看,我现在做食品加工,不是做得风生水起?”

“酒水业,讲究的就是现金流和库存,你们杨氏酒业,如今这两样全都当然无存。你又何必死抱着这艘沉了一半的破船,为它陪葬呢?不如及早转行,另谋出路,兴许还能打出一片天呢?”

说话的,是西山省最大的食品加工企业的掌门人,周文轩。

这番话,听着似乎有些道理,可在红姐看来,完全是推脱的说辞。

红姐明白,就算自己此刻表明态度,要转行另谋他途,这些人也不会投资一分钱。

这些江湖老油条,投资的从来不是行业,而是人。

在他们眼里,自己这个西川来的外省女人,除了还有点姿色可以赏心悦目,论起商业价值,已然是一文不值。

再说,自己为打入西山酒水业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岂能说败走就败走?

当初,自己就是靠着杨氏酒业的崛起,登上了华国各大媒体的头版。如今才过去俩月,就要丢盔弃甲,关门歇业,这岂不是要被全华国人耻笑?

杨氏酒业,可以没有。但打入西山酒水业的雄心,决不能丢。

红姐吁了一口气,喝了一杯酒,对座上众人说道:

“好,诸位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我也不再纠缠诸位了。”

“今天这顿饭,就当是我杨万红重新看清自己,看清诸位的一顿饭。”

“临走,我还是有句话要说给诸位听。不管周老板是不是出自真心劝我改行,我都谢谢你的建议。但我杨万红,绝不会放弃杨氏酒业,更不可能退出西山酒水业。”

“山水有相逢,我可以保证,诸位下次遇见我的时候,我就算不再是杨氏酒业的老板,也必将是其他酒业公司的掌门人。”

说罢,红姐从手包里掏出墨镜,从容地戴上,起身离席,潇洒地走出了包厢。

红色丰田,在并城的暮色里,在熙攘的车流中,缓缓行进。

红姐在车上,忽然倍感轻松。

刚才,她借着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将这些天郁积的所有愤懑,一股脑地宣泄了出来。

终于,她不再惊慌失措。

她已经将自己,当成了破釜沉舟,绝地求生的死士。

不管结局如何,奋力一搏便是。

至于成败得失,全都交给天命吧。

想着想着,她甚至都哼起了歌来。

这首歌,还是她跟石建雄经常在卡拉OK唱的歌。

等等,石建雄?

红姐终于又想起了那个,死不接电话的情郎。

她拿出大哥大,再次拨起了情郎的号码。

可惜,依然无人接线。

她长吁了一口气,将大哥大扔在了副坐上。

随他去吧,管他是在跟女人鬼混还是出了意外,都随他去吧。

过两天还不接电话,我就去报警。

背叛我不要紧,人没事儿就好。

趁着等红灯的空档,红姐的思绪又回到了刚才餐厅那一幕。

呵呵,都说人情凉薄,刚才那一幕算什么?人情极寒?

就说那个乔远山吧,还记得第一次跟他喝酒,这厮便在酒席上对自己毛手毛脚。

嘴上还不停地夸赞自己人又美又能经营事业,瞧那德性,下一秒几乎就要跪在地上舔自己的鞋尖儿了。

可刚才呢,在众人面前装得人模狗样。说的话也是道貌岸然,简直让人齿冷。

那个周文轩就更别提了,吃过两次饭,就暗示要和自己去宾馆开房,一副色中恶鬼的下流样儿。

今天可倒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初可是口口声声地说,以后自己万一有了什

么不顺,一定要跟他讲,他定会全力帮衬。

呵呵,一群假惺惺的小丑。

红姐越是细想这些人的丑态,便越觉得侯一鸣的可贵。

因为侯一鸣是唯一一个,不图任何回报,真心帮扶过自己的朋友。

甚至被自己冷语苛责后,依然对自己不离不弃。明确表示,要帮自己渡过难关。

如果问自己在世上,还有几个真心朋友,那侯一鸣必然算一个。

而且是,最真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