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原本平淡如常的,冬日上午。

侯一鸣原本,在和康旭之、石头,聊生意经。

候母原本,奔走在一间间病房里,救死扶伤。

柴泽厚本来,坐在沙发上,迷醉地欣赏着,绝世菜谱。

一切显得,宁静而美好。

可因为庆大开的出现,这三幅美好的画面,瞬间被扯碎、撕烂。

恶人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人们明白,美好生活的来之不易。

此刻,柴泽厚倒在沙发上,回想着,卷入这场是非以来的艰辛。

他在心底默念着,侯一鸣的名字。祈祷侯一鸣,真的能心有灵犀,赶来搭救自己和老伴。

此刻,候母坐在办公桌前,好奇地看着前方的恶汉,对着手中的大哥大,恭敬答话。

不知为什么,在看到这个壮汉的一瞬间,她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

真奇怪,我为什么会想到小鸣?

她觉得面前这个壮汉,应该是某个病人家属,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隐隐的发慌,并且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儿子。

现在,已经长大成男子汉的侯一鸣,已经成了她的保护伞。成了她最大的幸福感,以及安全感来源。

那么,此刻的侯一鸣,在哪儿?在做什么?

他又能如何,从十几里开外,保护这些,遭逢厄难的家人、和朋友呢?

此刻的侯一鸣,正在鸣泽二楼的经理室内,独自面对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他独自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听着大哥大里的话音,一边轻晃着椅子。

石头和康旭之,被他赶下去吃饭了。

他不能离开岗位,因为,今天将有一场艰苦鏖战。

他要冷静布置,精准调度。

不然,稍有差池,就要让家人、朋友落入虎口。

大哥大里,向他汇报情况的,正是此刻,身在二院的封鸣蝉。

听到有一个恶汉,已然走进母亲的办公室,侯一鸣的心,抽了一下。

他的左手,紧紧捏成一个拳头。

他几乎快要命令封鸣蝉,将那恶汉,暴打一顿,再扔下楼。

但理智告诉他,要冷静。

光天化日,医院重地,庆大开不敢乱来。

无非是派个壮汉过来,恐吓作势罢了。

母亲的人身安全,大概率是没问题的。

除非,庆大开已被三姑逼到,必须以身犯险……

这,倒也不无可能……

但是,整件事,尽量不能让母亲知道。

不然,又要替自己担惊受怕……

几经踌躇之后,他嘱咐封鸣蝉:时刻盯紧,但不要轻举妄动。

挂断电话,侯一鸣思前想后,盘算着自己的几步险棋。

没错,在庆大开兵分两路的同时,侯一鸣也玩起了,多点开花。

只不过,每一点,每一步,时间能否拿捏精确,都得仰赖些许运气。

所以,称得上是,几步险棋。

正当他失神思考之际,一位不速之客,连门都未敲,有点粗暴地,闯了进来。

抬头一看,原来正是,老冤家庆大开。

别看他动作粗鲁,脸上,却依然是平时的眯眼微笑。

不久,楼下的一位服务生也追了上来。

隔着庆大开,气喘吁吁地,向着侯一鸣道歉自责起来。

“侯,侯总,我拦过他了,他不听,非要往二楼闯……”

侯一鸣面露微笑,摆摆手:“好了,你下去忙吧,我会处理。”

服务生原本焦虑的面色,舒缓了一些,赶忙合上办公室的门,退了出去。

侯一鸣看了眼庆大开,微笑着说道:

“师爷上次闯我后厨,现在又闯我办公室。凡是经营重地,都让你闯了一遍。怎么,对我们鸣泽这么感兴趣,是想跳槽过来不成?”

庆大开大笑几声,不请自坐,坐在了对面的老板椅上。

“有件事儿,你得明白。天宫的人,不可能跳槽到鸣泽。如果有人动了这个念头,他到时候,可就不是跳槽了。跳的,可能是河,也可能是楼。”

侯一鸣笑着摇了摇头,在老板椅上,轻摇轻晃。

“呦,师爷大上午的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大家不过是开门做生意,谈什么打打杀杀、生生死死的,不吉利。”

“不过,你说的这些死法,太平凡普通了,我听着毫无触动。”

“李家好歹也是八大家族之首,就不能发明个,新鲜点儿的死法,让广大的并城人民选选?”

庆大开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根烟,再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了起来。

照例,猛吸一口,吐出一股浓烟。

这是庆大开,每次击杀猎物前的,习惯动作。

如同一只健壮的雄狮,在捉到猎物后,舔舐一番,才会下嘴啃食。

戏耍、羞辱猎物,总是能给他带来,别样的快感。

他把鸣泽经理室,当成了柴泽厚的家。

他把桌对面的侯一鸣,当成了柴泽厚。

显然,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侯一鸣平日里是不抽烟的,不过这次,他也点了一根烟,借着早年练过的内功底子,气聚喉间,稍加用力,便和着烟雾,喷涌而出。

这股浓烟大雾,断不似从口中吐出,倒像是从哪家的烟囱中喷出。

庆大开只见眼前一大团白雾,翻滚着,涌向自己。

情急之下,他甚至想侧身躲开。

可李家师爷的身份,提醒着他,不可示弱,不可失掉威风。

于是,死撑着,挨了这满脸的浓烟。

好家伙,这烟打在脸上,竟然力道明显,两颊生疼……

这臭小子,使得是什么妖术……也太邪乎了…………

纵然,脸上挨了无形巴掌,可嘴上,不能服软。

庆大开压着嗓子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普法教育”。

“要是某些人跳楼跳河了,那也是他们不堪压力,自行了断,关我们李家什么事?”

“我劝你懂点法,别一张嘴,就污蔑、诽谤,我可以告你,知道吧?”

“说到法律,我再给你科普一下合同法。柴泽厚这老小子,跟我们是有合同的。你想带他走,除非跟我们打赢官司。”

“不过嘛,就像我刚才说的,你就算有本事帮他打赢官司,你难道有本事,能保证他不跳楼、不跳河吗?你能保他一时,难道能保他一世吗?”

“退一万步,你就算能保住他,你能保住你家人,你其他的朋友吗?你不是哪吒,没有三头六臂,你保不了所有人。”

侯一鸣看了看夹着香烟的左手,笑着说道:“我确实不是哪吒,没有三头六臂。不过嘛,你也不是千手观音。”

“大家不过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我能不能保住所有人,你且静候佳音。你能不能保住所有人,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听完这话,庆大开的脸上顿时没了笑意。

即便是个笑面虎,听完这番暗藏杀机的可怕威胁,也无法再摆出笑脸。

如果换个人,对庆大开发出这番威胁,他完全可以充耳不闻。

可说这话的,是侯一鸣。

以庆大开对他的了解,这后生从来不是虚张声势的人。

只要他发出了言之凿凿的威胁,必定已经部署周全,有了十足把握。

那么,他到底在威胁什么……他暗指的,是自己身边的,哪一个家人朋友……家人……家人??

糟糕!

他顿时领会了,侯一鸣的意思。

也明白了,自己唯一在世的至亲,那个法律上处于离婚状态,但藕断丝连,还在同居的前妻,此刻,正在遭受侯一鸣的死亡威胁。

他顿时发疯了一般,慌乱地寻找自己的大哥大。

外套口袋里,没有。

难道忘带了……

再翻了翻公文包,幸好,找到了。

他已然顾不上李家师爷的体面、威风,在侯一鸣面前,尽情地展览着自己的慌乱、焦虑。

因为,侯一鸣的这招险棋,实在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侯一鸣也会动了邪念,用这些旁门左道的招数,来对付自己。

此刻的侯一鸣,任由那根烟在手指间静静燃烧,在老板椅上轻摇轻晃。

他没兴致,尽情欣赏老冤家此刻的百般丑态。

他只是想,让这个老冤家彻底明白,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

庆大开可没有兴致,自检自责,消化侯一鸣的良苦用心。

他急匆匆地拿起大哥大,拨通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