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邹白鹤嘴上怎么撂狠话,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

红姐这场美酒节的成功举办,都像是一把小锤子,从邹家这座风雨飘摇的大厦的根基上,敲走了一块事关重要的砖石。

这样一场公开且规模浩大的活动,无异于对邹白鹤脸上,扇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酒行业里所有人,从此都会知道一个事实——那个叫红姐的女人,从别的地方,进到了酒,而且规模和数量都相当庞大!

邹家,在酒行业的领导地位,愈发不稳了。

更要命的是,这样一来,邹白鹤的地位,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邹白鹤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那些功利、短视的邹家人,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换家主,然后凭借邹家在酒行业这么多年的积累,想尽一切办法稳住盘面。

必要时,把他这个“前任家主”推出去,把所有脏水都泼在他身上,供人们泄愤,也不是不可能。

邹白鹤想起了自己十岁左右时的一件事。

那时,邹家还没进并城,而是在南池镇的南池酒厂做事。

一天,他和大哥邹白川,还有三弟邹白杉,在酒厂旁的空地上玩。

那块空地上停放着大量酒厂的农机、农具,例如拖拉机等等。

他们三个熊孩子尝试着点火烧地瓜的时候,引燃了一辆拖拉机,看着火光瞬间吞噬了那台拖拉机,他们三个先是惊呆,随后惊恐地逃回了家。

好在那只是一台已经报废的拖拉机,酒厂虽然批评了邹家,但却没有对他们有实质性的惩罚。

但邹家长辈们可不准备就此原谅三个熊孩子。

然而,让邹白鹤万万没想到的是,回到家,面对长辈的责难,他哥哥邹白川,和弟弟邹白杉,一口咬定——

事儿,是他邹白鹤干的!

火,是他邹白鹤点的!

他俩不仅什么都没做,还曾经试图阻止他!

面对兄弟俩的指责,邹白鹤一个人百口莫辩。

只能一个人承受了那顿毒打。

那之后,兄弟俩以为,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种子,早已经埋下。

记忆的潮水散去,邹白鹤抬起头看看眼前。

此时,他们在邹家豪宅顶层的大会议室里。

邹家所有成年成员,包括长辈们,全都聚集在这里。

人们对邹白鹤进行着激烈的口诛笔伐。

“邹白鹤这压根就是奔着毁掉邹家去的!咱们给他的建议,一条都没听过!”

“我提议!接触邹白鹤家主位置!改由白川或者白衫担任!”

“同意!不能再任由白鹤这样毁邹家了!”

邹白鹤看着这些邹家人,这些他的长辈、兄弟姐妹们,他心中涌起了嘲弄的情绪,胖脸上,酒糟鼻更红了。

当初,他把邹家带起来的时候,他们对他的歌功颂德,他还清清楚楚记在脑子里。

同样是这个会议室,同样是这些人,他们当时几乎要把他吹到天上去,而现在,他们恨不得把他炖了吃掉!

一个长者对他拍着桌子:“白鹤!你如果心里有一丁点愧疚,你就主动把家主位子交出来!”

另一个邹家老者也对邹白鹤说道:“白鹤,你有什么话,你可以为自己辩解,如果没有,家族今天就要开会决议你的去留,和下一任家主的人选了……”

而在不远处,邹白鹤的大哥,邹白川,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邹白鹤心中焦急又恼怒。

那一瞬间,他恨不得买上一筐手榴弹,全都扔到红姐和侯一鸣面前,把俩人炸上天去。

可恨啊……如果不是为了对付杨万红,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邹白鹤对红姐和侯一鸣的恨意更强烈了。

但眼下,不是琢磨如何对付他们的时候——他必须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眼珠转了几圈后,邹白鹤冲着家族成员们露出笑容。

“诸位长辈,诸位兄弟姐妹们……”

“关于大家对我的指责,以及希望我卸任家主,换人担任一事,我认为很有道理,也……很有必要。”

邹白鹤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毕竟,没人想到邹白鹤会认同他们的说法——谁会乖乖卸任家主呢?

不料,邹白鹤紧接着话音一转。

“但白鹤认为,现在,不是换家主的好时候!”

邹白鹤道:“现在,家族问题诸多,不仅和杨万红开战,还有地北省的秦家,东山省的牟家在盯着咱们。此时换帅,只会给对手可趁之机!”

一个长者拍着桌子指着他:“但这不是你一股劲儿毁咱们邹家的理由!”

“四叔说的对。”邹白鹤冲着那个长者点点头,“所以,白鹤有一个提议——再给白鹤点时间,让白鹤将功赎罪!”

“眼下,白鹤还有一个解决杨万红的计策没用出来——请诸位放心,这次是堂堂正正的商人手段。”

会议室里的邹家人们,彼此对望着,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

邹白鹤见状,急忙继续说道:“诸位长辈,请大家放心,如果这次计策使出后,仍然没有效果,白鹤心甘情愿交出家主位置,绝不拖延推诿!”

几个长辈们对视一眼,有人缓缓点了点头,接着,更多的邹家人也都点了头。

邹白鹤见状,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一个长者对邹白鹤道:“那,白鹤,家族就再信任你一段时间——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做出让家族失望的事了!”

这个老者敲敲桌子,紧盯着邹白鹤:“白鹤,你记住,哪怕邹家遭受了打击,跌到八大家族的末尾,甚至跌出八大家族……靠着邹家的底蕴,再爬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你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在家族里失了势,想再爬起来,可就难了!”

邹白鹤心里暗讽地冷笑了一下,脸上仍然一副恭恭敬敬的神色。

“四叔说得对,白鹤知道了。”

邹白鹤的四叔点了点头,话音一转。

“另外还有个事儿,你那个儿媳妇,林蔓也,虽然办事还算勤勉,但在家里实在不讨喜,回头还是撤了她行走的职责吧,那张丑脸总在外面抛头露面也怪丢人的。”

邹白鹤点头道:“是,不过最近正是用人的时候,等我办完手里的事,再撤她。”

“行吧。”长辈们对这种小事没什么太计较的,于是纷纷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邹白川看了自己二弟几眼,也没有多说话,离开了会议室。

只留下邹白鹤一个人在会议室里。

邹白鹤一个人留在会议室里,他再一次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他在烟雾中沉默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