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站后,鲁晓伟去隔壁车厢,找到了拍摄团队的其他几人,融入拥挤的人群中,排着长队,慢慢向火车站出口挪去。

“宁城又不是一线城市,这火车站人也太多了些吧?”

大胡子摄影师身材偏胖,他这种体型的人,最怕热不过。

现在一堆人挤在一起,他后背的衣服,全都汗湿了,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宁城这两年,经济发展的很快,有人说这个城市扎堆的有钱人,比深市还多。”

鲁晓伟用开玩笑地语气说。

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也是事实,在九十年代初期,煤矿管理比较松懈,乱开采现象比较严重。

很多胆大心黑的煤矿主,在这个管理混乱的阶段,都完成了原始积累。

也正是注意到了这种乱象,上面才成立了煤炭清调小组。

“鲁导,纪录片的选题,您订好了吗,咱们从哪个方面入手?”

一个穿着白衬衫,相貌清秀的妹子,好奇地问。

她是电视中心,今年新分配过来新人,还是第一次跟组拍摄。

“拟订了两个方向,我现在正有些纠结,该选哪一个。”

鲁晓伟叹了口气。

从上火车起,他就在想这事儿,现在火车都到站了,他依旧是没什么头绪。

余林水三人也混在拥挤的人群中,排着队慢慢往前挪,赵宝运初到贵地,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青年样子。

“林水叔,这城里的姑娘,穿得可真时髦。”

赵宝运想看女孩子,却又有些不敢。

“等你赚了钱,就娶个城里女娃回去。”

余林水看了憨头憨脑的赵宝运一眼,意味深长地说。

他们村里想出来打工的年轻人不少,他谁都没选,就选了赵宝运,就是因为他觉得,这小伙子够憨够傻,属于那种你把他卖了,他还乐呵呵帮你数钱的类型。

“这可不敢想,能赚钱回去,盖个新房子,我就满足了。”

赵宝运挠了挠头,憨厚地笑着。

“宝运,你这次运气好,我跟你林根叔之前打工的那个中型煤矿,被一家大煤矿企业并够了,现在咱们也成了大型煤矿的工人,工资比一般的小煤矿要高。”

余林水手里提着帆布行李包,笑呵呵地说。

他们之前打工的那家中型煤矿,因为被查出问题,老板跑路了。

现在那家煤矿,落到了穆万和手里,他们这些矿上的工人,也自然成了万和煤业的员工。

“我妈说了,我天生命好,有福气!”

赵宝运憨傻地笑着。

“你确实命好,要不我跟你林根叔,为啥谁都不选,就选了你呢?”

余林水跟自己兄弟对视一眼,笑容玩味地说。

他寻思着,穆万和那么大的一个老板,比他之前的那个煤矿主,有钱多了。

这万一矿上要是出个“安全事故”,那对方给的封口费,是不是更多呀?

而且他还听说,上面派了煤炭清调小组过来,清查宁城的煤矿行业。

这种敏感的时候,任何一个煤矿主,都是最怕矿上发生安全事故的。

想到这里,他得意笑了,真是活该他们两兄弟发财,撞到了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林水叔,你在笑啥?”

赵宝运傻乎乎地问。

“回到宁城叔高兴,叔喜欢这个城市。”

余林水眯着眼睛说。

他们三人聊天的时候,鲁晓伟一直盯着赵宝运在看,他纪录片缺个配角,他觉得这小伙子,长的特别接地气,很适合来他纪录片里,客串个配角。

出了火车站后,拥堵的人群,终于一哄而散,分流向四面八方。

“宝运,走,叔带你下馆子去。”

余林水把手搭在赵宝运肩膀上。

过去的死刑犯,都会在临死之前,吃一顿好的。

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也有必要,好吃好喝,供着赵宝运,断头饭吃饱了,才好上路嘛。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是京城电视艺术中心的鲁晓伟,这是我名片。”

鲁晓伟一脸笑呵呵地凑过来。

看见赵宝运之后,他纪录片的选题,一下子定了下来,他决定就围绕这个憨厚老实的乡下青年,来书写宁城煤炭行业的发展。

“你想干啥?”

余林水一脸警惕地看着鲁晓伟。

赵宝运是他们哥俩儿的摇钱树,他们还等着干完这一票,生活直接奔小康呢。

“是这样的,我们这次来宁城,是为了拍一部纪录片,想邀请这位小兄弟,来我们纪录片里面,客串个角色。”

鲁晓伟语气真诚地说。

“纪录片是啥子,是电视剧吗?”

赵宝运憨憨傻傻地挠头。

“不是电视剧,但是和电视剧一样,也是播给大家看的。”

鲁晓伟一看赵宝刚,就知道他是刚从乡下出来的农村青年,所以也没解释什么是纪录片,而是用对方能听懂的语言讲述。

“不拍不拍,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骗子,宝运,咱们走,大城市坏人多,你可得多留几个心眼。”

余林水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两人谈话,直接把赵宝运拉走。

“我不是骗子,有工作证的,出演纪录片,也有劳务费,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鲁晓伟对着赵宝运背影,不甘心地喊。

他这人比较讲眼缘,赵宝运的气质和长相,就特别合他眼缘,他觉得这个农村小伙,很有潜力可挖。

“林水叔,他说拍纪录片还给钱呢。”

赵宝运心动了,可是胳膊被余林水拉着,挣脱不开。

“你见过天上掉馅饼不,少想美事儿,踏踏实实,跟着叔挖煤去。”

余林水没好气地说。

“宝运,林水叔不会害你,你要相信他。”

余林根在一旁敲边鼓。

鲁晓伟看着三人越走越远,心里有些惋惜地砸吧了一下嘴。

“鲁导,我看他们装行李的帆布包,印着万和煤业四个字,他们多半是万和煤业的矿工,咱们去矿上拍纪录片时,说不定能遇到。”

一个拍摄组的同事,走过来拍着鲁晓伟肩膀安慰。

“矿上那么多人,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可惜了。”

鲁晓伟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